跌倒的一瞬间她还在担心周意有没有危险,她望过去,只看到周意面无表情地看着摔倒在地的她。
看到她受伤,她毫不动容,那漠不关心的眼神让杜丽彻底崩溃,对于周意的教育再也不如以前上心。
再后来,听人说,邻市有一家特殊学校,专门招收像周意这样的儿童,杜丽二话不说把周意送了过去。
没想到一年后她又意外有了身孕,这个孩子的突然降临让她惊喜若狂,也冲淡了她对女儿隐隐约约的愧疚。
周博出生后,杜丽夫妻俩才真正体会到了做父母的乐趣,儿子会乐呵呵地冲他们笑,有时候还会咿咿呀呀说个不停。
周博越长越大,会甜甜地叫“爸爸”“妈妈”,贴心又可爱,更衬托地周意一无是处。
......
“我其实讨厌过周博,很讨厌很讨厌那种!”
周意被纪临墨拥在怀里,哑着嗓子说着。她以为再回忆这些事时她会哭,却不料心情很平静。
“是不是很坏?可是我那个时候真的讨厌他。”
她不知道要怎么让他理解自己当时的那个感受,她在学校待了一年,其实已经开始渐渐好转,结果一回到家迎接她的却是母亲的大肚子。
她看着母亲一脸柔和地对着肚子里的宝宝说话,看着父亲上班前下班后都第一时间亲吻母亲的肚子。
她仿佛成了透明人,她真正地被这个家给抛起了。
渐渐地,她也不爱回家了,直接待在学校,然后因为杨老师给她的爱,她才没有永远地封闭自己,学会了做一个正常人。
“不会。”察觉到她有些低迷,纪临墨摸着她的头发,给她鼓励,让她继续说下去。
周意迟疑了一下,又继续说。
再之后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她彻底痊愈,从特殊学校回了家,只有彼时那个家里已经没有她的存在意义了,她尴尬地存活着。
可能是因为小时候的后遗症,即使已经开放自己了,她还是不习惯和别人太过亲近,自然而然,相比其他的堂兄堂.妹,她一直是处于边缘化的存在。
再之后,读书,学习,因为在画画上的天赋,以第一名的成绩被美大录取,因为这份荣誉,她在家里的地位一下子高了不少,她甚至也以为自己融入了其中。
因为老师的介绍,她尝试着给一家杂志投了画稿,也顺利发出,后来甚至有了很好的反响,甚至因此出了两本画本。
大四那年,系里有一个保送到日本留学读研的名额,那个机会对于整个艺术系的学生来说都是一个香饽饽。
而决定这个名额最终去向的就是学校不久就举办的一场比赛。
周意为了得到那个名额多少个晚上彻夜不眠,终于画出了一幅满意的作品,最终也凭借那个作品得到了一等奖,保送名额自然也是她的了。
但是公示结果出来没多久,她就被人举报抄袭,“铁证如山”下,她根本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雪上加霜的是,事情发生后,她找到那场比赛的一个评委也是她的专业老师,想要解释,却不料对方色.欲熏天,表示可以帮她解决这件事,只要她愿意出卖一点东西。
她万万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正直,工作认真的教授私下里竟然是这种人,拒绝后却被对方反咬一口,污蔑她为了保住自己的保送名额勾引老师。
本来就闹得沸沸扬扬的抄袭事件又因为牵扯到教授的名誉问题闹得更大。
最后在教授和参加比赛的学生的联合抗议以及舆论的压力下,学校领导怕因为这件事给学校带来不好的影响,最终给予了周意退学处理。
而那一个保送名额最终落到了比赛的第二名,周意的同寝同学,也是抄袭事件的“被抄袭者”关名雅身上。
直到今天,周意都不知道当初的“抄袭”一事是怎么发生的,明明是她辛辛苦苦画出来的东西怎么最后却成了别人的。
她找不到证据替自己解释,但是这一年,她也并没有就此放弃,她尝试着去联系以前的同学,期望能找到一个人能够证明清白。
然而基本上每一个人听到了她的名字都是直接挂断电话,在他们心里,她就是一个作风有问题的抄袭者。
搞艺术的最不耻的就是抄袭,那些人不屑与周意有任何联系。
她也想过去联系同样受过教授迫害的学生,但每每她联系上一个人,对方都表示不想再把伤疤揭开,不肯出面作证证实教授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你做的很棒,真的。”
纪临墨无法想象一年前,当所有人都在指责辱骂她,鄙夷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时,她是怎么熬过来的,他沉默着听完,心里一阵抽疼,却只能当做安然的模样,安慰鼓励她。
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她,她是对的,周意微微颤抖着闭上眼睛,生怕再流下泪。
当初事情发生后,周家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责怪她,怪她走歪路,怪她丢人辱坏门风,就没有一个人站在她那一边,想想她是不是被冤枉了,受委屈了。
她侧过身,把脸埋进纪临墨的胸膛,两只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眼泪慢慢流下来。
最开始只是轻微的啜泣声,最后变成嚎啕大哭,像是要把这些年来的委屈都哭出来,无论纪临墨怎么哄,她的哭声都没有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