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钧阳见宁谦也没怎么想搭理自己,这下捏了捏拳后,他侧身对上了病房门。
此刻病房里的三人,一个是他的岳父,一个是他的小舅子,还有一个,是他的心上人,他……
宁谦在顾钧阳想要进入病房前再一度出声阻止了他,“别进去,他们还需要休息一下。”
“嗯?宁谦,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这种什么都不知晓的无力感,让顾钧阳心上的烦恼郁卒愈深。
宁谦没有正面回应,却是迂回说了句:“顾钧阳,以后,我再也不会和你比什么了,因为,不重要了。”
顾钧阳听得宁谦的话语时冷冷一挑唇,“是吗?一年不见,我还以为你早已陨落在哪片尘土之下了!”
不是一时恶意,这的确就是顾钧阳的心里想法。
宁谦莫名奇妙失踪了一年,任是谁都找不着他,就好像,他这个人从来不曾出现在这个世间一样,这一切,怎么能不令人心有疑虑呢?
这一年来,苏意在等他,他也无数次把这京都和京都附近的地方翻了个底朝天。可是,没有,还是没有,这个人便如一道光一般,太阳一下山,他也便不见了,再也觅不得踪影。
若非宁谦此刻就这样活生生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顾钧阳绝不怀疑这人早已逝去,再找不回来。
可命运,永远这么搞笑,在他以为这个人不会再出现了之时,他却就坐在了这里,淡定安详地告诉着他,不要去打扰病房里的人。
更该死的是,他顾钧阳还真就听了这个臭小子的话,将要去旋门的手放下来了。可恶,可恨,而且,明明是他亲眼看到覃叔叔没了呼吸的,这小子,凭什么这样反驳他的所见!
半响颓然倚靠着花白的楼道,顾钧阳微抬了眼,望向了走道上方的明亮灯光。
其实,他是该喊覃叔叔一声爸的吧,便如覃婉覃烟那般。可结婚一年多来,他却始终无法把这一生爸爸喊出口,无法……
到底,还是不死心的呢,因为他的妻子,是覃婉,不是苏意,所以,怎么都不肯喊自己的岳父一声爸爸……
数来算去,他是个多可怜的人呀,哪怕被那样多的人捧得高高在上,到头来,他也终于有了高处不胜寒的沧桑感。
如果把人生,活成宁谦那副姿态,会不会,好一点……一点点?
宁谦的眼角是从容清浅的干净笑痕。
这个少年,不,该说青年了,一年未见,时光仿佛不曾在他身上留下一丝半点的痕迹,只除了,他的眸光,不再如过去那般凌锐高傲。
如今的他,看起来是个温暖的人了呢。将所有的强势温化成了厚重成熟,将所有的锐利内敛藏于眼中,藏于心底。他的俊颜上,亦刻上了这样的温柔。
顾钧阳发现,自己真是有些嫉妒这个男子了。
可男人的嫉妒,和女人的嫉妒,到底是不一样的。
哪怕艳羡嫉妒,哪怕对宁谦昔日的做法再怎么咬牙切齿,他顾钧阳,还是会希望自己在意的人过得好的。哪怕,能给她快乐幸福的,再不是他。
而女人的嫉妒……太久没关心覃婉了,他也不清楚,这一年来,他们这对夫妻究竟是如何走过来的。
他始终承认,他对覃婉没有爱意,没有爱情,更甚者,覃婉如今变成了怎样一副模样,他也不清楚了。这一次岳父倒在了病房里,她却连人影都看不到,这真的是为人女儿该做的事吗?
覃伟恒慢慢睁开了自己浑浊的眼。
视线中虚影晃动,天花板在他面前不断地闪来闪去。
对了,他已经死了吧?
所以,这里是太平间?还是地狱,或者天堂。
真是不舍呢,他还没来得及好好陪陪自己的女儿,还没来得及,亲眼看着儿子长大懂事,可以撑起覃家,更没来得及,揭穿覃婉的真面目。
农夫与蛇,说的是农夫救了一条受伤的蛇,却终为毒蛇所伤。这个寓言告诉我们,不要轻易对恶人好,因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是覃婉,覃婉,他养了那么多年的女儿,这么些年来,他待她,难道就真不如待覃烟吗?
他覃伟恒一生没看错过什么人,却独独那年在福利院中被覃婉吸引,捡了条白眼狼回来。
想起自己昨晚临时改动的那份遗嘱,覃伟恒心头突突更跳快了两下。与此同时,他的视线清明了许多。
本来,若无意外,他会把自己的家产平分给三个孩子。
可看清覃婉的真面目后,他却是无法再这么做了。
改动后的遗嘱,覃婉一丝半点的肉渣也分不到,就怕那女人丧心病狂,还会对他的一对儿女做出什么事来。
可他,已经死了啊,唯一能寄望的,也唯有苏意那丫头能护好小烟,也希望钧阳能早日看清自己妻子的真面目,给覃家一份安宁。
“伯父,你醒了?”
宁谦掐准时间进了病房内,这便见覃伟恒已睁开了眼,视野里头一片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