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苏从老车一下来,饭庄里立刻迎来两列伙计,吓得她几乎想要回车里去,但乔阿大和车已让一个伙计领走。
她一直知道江南的奢侈比北方更精致更讲究,可她不爱这调调,吃个饭还让人众星拱月。
这些人也是,好歹先问上一声,不然只是走错路想问路,岂非白白兴师动众?
她在那儿拧着足尖,战战兢兢,犹犹豫豫,希望两列人赶紧消失,让人能正常走路。
“人不是已经到了嘛。”赵青河的声音,赵青河的身影,如这日正午的阳光直投,压平了夏苏晃荡不已的心湖,“苏娘,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吧。”
“我说华夫人,您这儿待客周到是不错,但对每个人都摆出迎宾阵仗,就有点吓坏我们这等平民百姓了。我要不是正好出来接妹妹,她可能会装作问路的,然后打道回府。”
赵青河身旁有一位中年妇人,面貌文秀,长及脚踝的湖绿金绣夹衣,大牡丹织锦百褶裙,接着假发的云鬓繁髻,戴一套宝石头面,簪金雀大钗,富贵之极。
华夫人笑不露齿,流云袖一挥,众伙计立刻进庄,而她自己骋婷婷走到夏苏面前,挽着夏苏的胳膊带向门口,语气亲切,“我家伙计们手脚还算灵活,脑袋就转不了那么快,一点眼风都没有,吓坏你了吧?我给你赔不是。”
做买卖营生的,男人女人皆必须能言善道。
夏苏被动跟着走,不习惯和不认识的人如此手挽手,所以走近赵青河时趁机抽身,站到他的另一边。
赵青河看在眼里,知道她那点防备过度的毛病,心道这丫头倒是把他的高个子越用越顺手。
华夫人的月儿眉挑了起来,“哟,看来青河少爷说得真对,从今往后看到人就列仗的规矩得改改。怪不得我这儿女客少呢,原来竟被吓得装走错路的人了。”
但她心里想的,和嘴里说的,全然无关。
赵大老爷是她庄上的贵客常客,他从来只请好友,今日却吩咐请得是一对兄妹,也是小辈,只道远房亲戚,又悄嘱她眼睛放亮些,帮他瞧一瞧那两人。
先来一个赵青河,器宇轩昂,不止有北男魁梧,还相貌堂堂,看似神情冷峻,却很会说话,不过真要借此变亲近,就会发现非常难。
再来一个夏姑娘,一听不同姓,就知不是亲兄妹。
华夫人亲眼瞧见后就更肯定了,觉着夏苏模样虽不错,可惜有些小家子气,见人多就好似要晕过去,半点上不了台面。
这会儿,夏姑娘撇她,却凑赵青河,这兄妹关系分明奥妙。
华夫人暗记于心,将两人送进一间明屋。
夏苏可不管别人怎么看她的防备模样,打量四周,便知此间饭庄分食摆桌。
屋里因此有四张桌子,三张上摆了酒和几个小碟冷菜,显然是等她时先喝起来了。
主桌朝南,坐着一位四五十的中年男子,黑髯冷目,戴蓝绸四平折角镶玉帽,一身褐红双色织锦麒麟大衫,身材也高大。
赵老太爷在北方出生,老太太也是北方人,故而赵家嫡出的几位老爷都是北男身板,从第三代赵子朔起,才有些修长清濯的江南秀朗,却也比一般南方男子高挑。
入住赵府一年,今日才得见赵大老爷真容,人少了,夏苏就能不慌不忙,静静福礼。
赵大老爷安然受之,却目光炯炯看了夏苏好一会儿,锋芒才从眼里淡去,神色如常,肃声肃语,道句夏姑娘免礼请坐。
夏苏坐入赵青河隔壁桌,暗忖还有一人是谁。
“苏娘到了?”门外投影显端庄,女声大大方方,“那就请华夫人传菜吧。”
格门再开,一位中年妇人微笑而入,打扮虽不如华夫人张扬,却是沉贵恒香,细微处点睛添彩,既显身份,又合时宜,一看就知大家名门出身。
赵青河的声音淡而不漫,“苏娘,这位就是大太太。”
夫妻俩竟然是一道来的?夏苏微愕,却不忘礼数,起身再谨福,“苏娘见过大太太。”
赵大太太上前扶起夏苏,也是笑眼里藏了锐细,将面前的姑娘打量仔细,语气但柔,“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好标致的可心人儿。青河,我还是忍不住要再啰嗦一回,你这事做得可不像话,住了一年才说还有个妹妹。”
赵青河神情中没有半点面对长辈的不自在,语调虽一本正经,话全然不软,“大太太夸奖。苏娘性子内向怕生,我娘临终遗命,让我随苏娘自在。再者,大太太是赵府主母,平时打理家事那么忙,能收留我们已是感激,怎好再劳烦您照顾苏娘。苏娘从不埋怨,我也就不说了。要不是这回的意外让我觉着还是要托付一声,苏娘也好有长辈依傍。”
赵大老爷肃面突然不愉,“霉话,且不说今后你没空跑远路,实在万不得已,也要带足人手。把活人当了死人,扔下不管这等荒唐事,再不能发生。”
赵青河笑了笑,转着酒杯,没有作声。
夏苏知道,那是赵青河不以为然的动作。可她有点讶然的,是赵大老爷这般看重赵青河,如同至亲子侄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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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片 旁敲亲事
赵青河这回死里逃生,除了他本身的变化,还有赵大老爷对待他的变化。
夏苏从前虽不清楚赵青河怎么当着赵府护师的差,可以肯定赵大老爷没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