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给我拖到院子里去!”云氏尖利地喊了声。立时有两个高壮嬷嬷架着那女子出去了,女子瘦弱的身躯在地面上拖过,摇摇晃晃,像一块抹布。
云氏偏过头,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子谈。“禹章,你愣什么?”她一把抓住子谈的胳膊也往外拖:“你也给我出来!”
“母亲……”子谈仿佛从什么惊吓中回过神,微不可闻地应了声。跌跌撞撞地被他母亲拉向屋外。
今晚是除夕,天公作美,月色很好。
女子蜷缩在在地上,双手捂住肚子,连哭也哭不动了。
云氏拉着子谈直走到女子跟前,冷冷出声:“公子?子家只有这一位公子,还有别的什么公子?”
她转向子谈:“禹章,来,踹。往肚子上踹。”
子谈似是凝固了一般,怔怔地看着地面,没有回答他的母亲。
“禹章,你愣什么?她肚子里的东西是要来抢你的位呀,你不做些什么?”云氏紧紧掐着子谈,一声又一声地逼问着,她锋利的指甲直要恰到子谈的r_ou_里去。
“不……母亲……求您别……”子谈垂死般地摇了摇头,极为虚弱地挣扎着。
“不敢?……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怯!”云氏的声音更尖,简直有些凄厉。她的眼睛已经泛上血色的红。
“来人。”云氏看了眼一旁的嬷嬷。“抓住他的脚,给我拉着踹!”
…… ……
隔着一层鞋底,他清晰地触到了女x_i,ng柔软的腹部,不堪一击的,血脉跳动的。
他在践踏,他在毁灭。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往着无底的深渊,坠落去了。
突然的,子谈拼尽了气力挣开两个嬷嬷的手,然后虚脱一般倾身倒下去。
他开始干呕。
项圈撞击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摩擦声。
“克棱克棱”,“克棱克棱”。
他的手濒死一般抓在地面上,痉挛地收缩着,青色的血脉都狰狞地突出来。
四面八方都是一张张和他母亲一样粉白的脸,像鬼影一样围得水泄不通,无处可逃。
子谈死死伏在地面上,只是剧烈地喘息。他似乎在砖面里找到了一条缝隙,一线生机,可以救他于水火,可以让他摆脱这无穷无尽的,沉沦豪华的黑暗。
云夫人有些厌烦地向下看了他一眼,鲜红的两瓣嘴唇一张一合,露出尖尖小小的工细的牙齿:“多大了,还什么都撑不起来。”她的声音和牙齿一样尖。
她继续说着:“要不是娘,你哪里还能保住这个位置?下面的人,恨不得扑上来撕烂了你呢!……你自己为什么不学着点?”
自顾自的说了会,忽的,云氏收起了恼怒的脸色,又怜惜地俯身把子谈抱在怀里:“娘可只有你了,你要争气,让你父亲开心,晓得没有?晓得没有!”
愈说到后来,甚至有些歇斯里底的意味。
是什么使她变成这样丑陋呢。
是希望吧。是她眼睛里闪动的血红色的希望。
好像世世代代的女子总是要因此而做着一些残酷的角力。
男人,子嗣,地位。
就像一个永远无法的怪圈。
母亲,至今唯一教会他的只有一件事,取悦。
母亲。
子谈有些麻木地靠在母亲肩上,一半脸照在月光里,显得毫无血色,另一半笼在黑暗之中,森森的黑。
耳朵里在嗡嗡作响,隐约好像是谁在说:
“……你的母亲一定很爱你。”
他死死咬着嘴唇,直到那里流下鲜红的血,血一直流到下颌,继而滴在冷冷的砖面上。
那是一声轻轻脆脆,又悄然无声的“嗒”。
此时,院外悄声踏进一个丫鬟,跪在云氏面前道:“夫人,家主说,今晚不过来了。”
…… ……
远处的夜晚开始热闹地升腾起绚烂的烟花,邺都正以它独有的繁华,迎接一年一度的除夕。这是美好与团圆的日子。
是幸福,是平安。
作者的话:
(我其实很不喜欢写这种女子斗来斗去的,但设定一开始就是这样,只好硬着头皮写下去。)
我一直在想,如果一个人长久的处在这种畸形的家庭关系,与异化的人格教育,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要么夭折,要么存活。但活也仅仅是活,是半生不死。
我希望在地狱里的人拥有光,然而正如打断的骨头再生会十分丑陋,光只催生地狱之人的yù_wàng,并不会让他成为一个至纯的善人。
番外 日记 其一
近来总是做噩梦。
梦里有许多鬼影,我撞不破。身体里仿佛有什么地方陷了一个洞,继而在不停坍塌。
我总想着要毁掉些什么旁的东西,才能阻止这种坍塌。
之前还尚可抑制,这段时间,有些撑不住了。
我想我可能是病了。
(大段墨汁涂抹和撕毁的痕迹)
我烧了藏书所。
那是一处偏僻之地,没有什么人来。我估量着从起火到外边的人看到情况赶来这段时间,足够我好好欣赏这火景了。之后再离开,没有人会发现。
火烧起来可真是好看。
我感到手指在微微发抖,我听到我的大脑叫嚣着让我继续去毁灭。我感到快乐。
但是有人从窗户里撞出来了。我没有想到里面还会有人,他满身火光,跌跌撞撞地向我冲来,满口喊着,要我救他。
然后倒在我脚下。
我想杀了他。(墨汁划掉)
我后悔没有杀了他。
作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