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误会,或者是个噩梦,如今佘太君亲口说出来,却击碎了穆桂英一切的幻想,
她的眼前一片黑暗,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棍,只是痴痴呆呆地望着头上的纱帐。
不知过了多久,穆桂英才回过神来,她望着佘太君满是同情和爱怜的目光,
突然想起了昨夜杨宗保托梦所交代的遗言。
「宗保走了,这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了,我穆桂英身为宗保的妻子,理应
继承他的遗志,好好照顾这个家,若是连我都那么脆弱,那文广怎么办?这个家
怎么办?对了,文广!」
想到这些,穆桂英突然挣扎着坐起身来,起身便要下床。
穆桂英的举动吓了屋内众女眷一跳,她们还以为穆桂英太过悲痛,一时想不
开,于是纷纷上前,想去扶住穆桂英。
穆桂英缓缓地拭去了脸上残留的泪痕,挽着佘太君的手臂道:「祖母,文广
在哪里,能让桂英带着文广去看看宗保的遗体么?」
佘太君本想规劝,却见穆桂英眼中悲痛之余,已是满含着坚毅!
佘太君何等样人,经历过夫丧子亡重重打击的她就像百年老树,虽经历了无
数的风吹雨打而枝干斑驳,但树根却依然深深扎在地底,不曾动摇,而且生长得
愈加高大,遮天蔽日。
三年前佘太君方才失去了最后一个儿子,如今唯一的孙儿又英年早逝,身死
他乡,白发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送黑发人,佘太君心中的苦比起任何人都多,甚至
超过了穆桂英,但佘太君清楚,她是杨家的根基,如果连她都倒下了,那杨家这
颗大树就会在风雨中飘摇不定,岌岌可危。
佘太君欣慰的是,她从孙媳穆桂英的眼中看到了和她当年一样的坚毅和刚强,
身遭千般创伤却坚强依旧,历万难而矢志不渝,这是天波府其他人所不具备的,
她终于找到了传承杨家风骨的继承人,即便百年以后,佘太君也不必担心杨家覆
灭了。
佘太君眼里再次涌现出泪花,但这泪水却不是悲痛的泪水,而是感激的泪水,
欣慰的泪水,她点了点头道:「祖母带你去看宗保,排风,你去将文广找来。」
原来由于事出突然,且考虑到文广心智还未成熟,所以佘太君授意府中所有
人瞒住杨文广,将其带离了天波府,她本来还想瞒着穆桂英,却不料穆桂英听见
哭声便赶了过来,因此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一行人来到灵堂,这里已布置停当,府中的几位老仆跪坐在灵堂四角,守护
着杨宗保的灵柩。
穆桂英步履沉重地踏进灵堂,一步步靠近那漆黑的灵柩,缓缓推开棺盖,只
望了一眼便泪如泉涌,失声痛哭道:「宗保……桂英来看你了……你跟桂英说说
话呀……」
事隔一夜,杨宗保的遗体已经经过了仔仔细细的处理,身上的血污被清洗干
净,伤口也被新换上的素色寿衣掩盖住,静静地躺在棺椁之中,但缺失的头部却
无法遮掩,只能用沉香木雕出的头颅取代,此等惨象,任何人都不免动容,更何
况穆桂英了!
穆桂英恸哭之时,杨排风已领着杨文广来到了灵堂。
佘太君向杨文广招了招手,强忍悲痛,慈爱地道:「来,广儿,见见你父亲
最后一面,记住,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们杨家唯一的男子汉了!」
杨文广时年十五岁,继承了杨家优良血统的他身材很高挑,只是有些瘦弱,
面方口阔,浓眉大眼,面如冠玉,生得仪表堂堂,但却稚气未脱,而且眉宇之间
英气不显,反倒有股纨绔子弟的骄娇之气,手里还拿着一个捕蛐蛐用的小网。
听得佘太君之言,杨文广有些发懵,他怔怔地看着众位长辈,见每个人脸上
都带着哀伤的泪水,手中的玩物不觉脱手掉落,他一步步移到杨宗保的灵柩前,
跪在泣不成声的母亲穆桂英面前,颤抖地问道:「娘,这……是真的吗?你们都
是在骗文广……对不对?」
穆桂英一把将杨文广拥入怀中,颤抖着抚摸着他略显稚嫩的面容,深吸了几
口气,强行忍住翻涌的泪水,一字一句地道:「广儿,你曾祖母说的对,你现在
是杨家唯一的男子汉了,今后要肩负起杨家的重担,你爹爹就在这里面,娘要你
亲口向他许诺,你能答应么?」
杨文广怔了半天,见穆桂英眼中满是怜爱和希冀,于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穆桂英眼神中露出一丝欣慰,扶起杨文广,揭开刚刚盖上的白布,再一次无
限心痛地望向那熟悉的身体。
杨文广虽然已经十五岁,但一直在大娘二娘等长辈的悉心呵护下长大,从未
受过半点委屈,因此心性仍然像个五六岁的孩童。
听到这个噩耗,杨文广完全不知所措,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在穆桂英的搀扶
下,他既害怕又忐忑地向棺椁中看去,当看到杨宗保那无头尸身后,杨文广一把
推开了母亲穆桂英的手,连连摇头道:「不!这不是我爹!我爹不会死的!他是
大英雄!你们……你们弄了个木头来糊弄我!假的!都是假的!你们骗我!」
说罢,杨文广发狂一般冲出了灵堂,嘴里含混不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