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妇极其热情,说到激动处,虽无口沫横飞,已然手舞足蹈,生怕言语不够表达她对原先主家的感谢。“你说你,”凤子樟打断她道,“原先是谢府的奴婢?”
“是啊,不然姑娘你以为我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现任城主小的时候,我还给她做过饭哩!”
“你怎么出来的?”
“出来?我本来不想出来的!呆在霜落城里多好,有吃有喝,主家也不欺负你。是我那个丈夫想种自己的田,儿子想参军。我朝律法,奴婢之子是不能参军的,于是就赎出来了。”
“你们现在种的田地哪儿来的?”
“主家给的啊!我跟我那丈夫说,自己种,赶上荒年,一不小心就被人买去了,不如求主家换我们做佃户,做主家的佃户,交租虽然一样,耕牛借来比别家便宜得多!又不仗势欺人!结果我去求城主——”
“那时候的城主是何人?”
“是现任城主她爹呀!”
凤子樟还想问谢忱品貌如何,农妇压根不给她这个机会,继续说谢忱如何准了自己的要求,如何让自己赎买了一家子的身份,如何给了自家一块不错的田地,如何借了一头耕牛,夫妇二人靠着这田地和牛如何在山y-in城盖了房子,如今还打算如何做点小生意。“总之啊,千恩万谢!千恩万谢!就是我那个儿子,也是小时候和城主大人一块儿才认得几个字,去年又托城主大人的福,写了一封信给崔家的大少爷,就到江夏郡从军了!”
凤子樟点头,知道谢琰的母亲是崔家另一个女儿崔佟,因此找镇守江夏的大表哥崔玄策安排个人,也不是难事。“像你这样,从谢府里出来的奴婢,多吗?”
“说多也不多,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想出来。”
“你所知道的有多少?”
呆了数日,抽空写了漫长的回信、通过官驿渠道把信送回建康了。这天准备说走就走,不给谢琰挽留她的机会,谁知凌晨就下起瓢泼大雨,清晨也毫无雨停的趋势,凤子樟让哲珠去把行李拆开,干脆多留几日。然后自己在走廊上就遇见了谢琰,“连日不见,城主大人好忙。”
“姑娘说笑了。我都留在府中,却不见姑娘影子。姑娘这几日去了哪里?”凤子樟遂将在山y-in城中的见闻一一道来,对别家的臧否也说,对她家的称赞也说:“我在建康时,不曾听闻这些事情。到贵宝地之前,听说的都是被欺压的事情。没想到在这里倒都听说的城主大人乐善好施。”
“都是父辈的意思,我循例执行罢了。姑娘往下有什么打算?想去哪里?”
“这雨势瓢泼,我怕山路难行。准备等雨停之后,过上一两日再说。打搅你了?”
“不不,姑娘想呆多久呆多久。”谢琰抬头望着细密的雨丝,“姑娘可喜欢雨天?”
凤子樟也走到回廊边赏雨,“豪雨不止,就不喜欢了。若能在山中幽静之地于雨天奏琴,才是好的。”
“后面山上就有这么一个好地方,姑娘可愿与我同去?”
回廊繁复,谢琰在前,凤子樟在后,谢琰一路叫她小心楼梯。走了一会儿,方在半山腰处的楼阁停住。谢琰上前将窗子推开,果然可以将霜落城尽收眼中,周围近处是竹林远处有松柏,雨丝唰唰落在树林中。阁内案几齐全,还有一把琴独置一旁。
“这是你的吗?”凤子樟一见有琴,就技痒难耐,痴病就要犯。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没着急走上去,先问了一句。谢琰从袍中变出自己的笛子,“这是我的。那是舍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