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现在?”
“是啊,你看。”崔仪从颈口的掏出一个吊坠,一个小小的锦囊,外绸内皮。崔玄寂一眼就认出那是江渊以前用过的香囊。再用手一摸,感觉出里面是骨灰。
“我把她烧了,这样就可以按她所愿,葬在三个地方。豫章山里,广陵前线,还有带在我身上。这样很好。”
崔玄寂每次听到崔仪说江渊,就算崔仪说得再轻松,她也觉得酸涩。“我总是想起小时候,江渊她教我s,he箭。”
“是啊,她说她s,he箭的徒弟不少,就数你学得最好。你啊,要是想她了,有机会就去出镇广陵前线。收复河山,她看了也会高兴的。当然,收复不了,不要怪罪自己。”崔仪把手搭在她肩膀上,“有时候强迫自己做什么事,还可以依靠自己坚持。而强迫天下,往往没有好的结果。你以为你能得天下人的心,其实能得到一个人的心就已经很不错了。”
得一人心?她想,恐怕我连一人心也得不到。因为那人的心是那么大,不见得有我的地方。
“你们这一代啊,快快成长起来吧。”崔仪又转过去望着月亮了,“否则我什么时候才能回豫章山里去啊?真是愁人。”
又一日,朝堂上,凤子桓专门叫崔玄寂站在自己身旁参与朝议文武大赛之事,美其名曰,武官中也需要一个代表。崔仪看见侄女出现,面无表情。凤子桓从御座上站起来,朗声侃侃而谈,一口气把自己有什么想法、为何这么想、现在有什么设想一股脑说完了。朝臣们听完反应过来,皇帝问这一句“众卿以为如何”,只是来问“你们同不同意”。
朝堂安静着,崔玄寂观察着众朝臣的表情,崔仪在心中静静地数数;凤子桓也一样,她顺便还在猜,谁会先说话。而崔仪已经猜到会是谁了。
率先说可以是可以但是赛制不可以这么来,而且准备期应该再监{62}顾衡。中书通事舍人{63}中也有三个赞成这一观点,认为寒门士子所受教育不足,应当给他们更多的时间准备。崔玄寂心道此乃缓兵之计,你就明说不好吗?又有历来顽固保守派的代表左仆s,he{64}孙目说陛下的想法很好,但是陛下对于寒门子弟的教育缺乏了解,毕竟陛下万人之上,不可能具足细微,这些寒门子弟是不足取的。竟然也有人复议。
这时候右仆s,he樊登第一个站出来说陛下此举可行,官不冗余但不称职,就应该淘汰,徒有言表者,坐拥官职是危害朝廷。他还专门举例,像陆瑁那样的就应该被免。有一些官位不高的因为举荐而得官的门第较低的官员站出来表示同意。两派人马这么一站,凤子桓粗略数数,还挺势均力敌的。
两派在朝堂上争吵起来。孙目一派的,主要认为根本就没法从寒门取士,大肆贬低寒门的教育水平。崔玄寂听着,想起前阵子在街头遇见的那几个男子,心道你仰慕人家,人家却完全看不起你。樊登一派的,被辱骂了出身也不好直接就反咬回去,毕竟当世就是这么个样子,不好在朝堂上犯众怒,回击的主要观点则是取士就应当广泛,不试怎么知道。孙目立刻说你就试,试了浪费国库公款,你负责吗?顾衡此刻又道,陛下所想之赛制,难于保证公正,如何寻找真正适合当裁判的人,应该有复杂的鉴别和选取制度,动辄以免官和下狱为要挟,不是仁君之道。
崔玄寂明显感觉到凤子桓听到“要挟”二字,就已经生气了。
孙目附和,然后继续和樊登一派辩论,言语越发往清谈的方向去了,进入能否由整体大致情况判断一个个体的水平的辩论。崔玄寂听到这里觉得头疼,瞄一眼凤子桓,见皇帝愁眉紧皱,越发觉得气血上涌。又看一眼崔仪,崔仪正好与她对视。她想用眼神求助,崔仪却对她笑了。
好。
两派的辩论越发失了重点,歪歪斜斜地扭曲向以前的事。各自求诸旧事,樊登不便于说高门的破事,而孙目却肆无忌惮,顾衡时不时c-h-a嘴拉偏架,又说官员铨叙当有定例,不能随便乱来。而她耳边传来轻微的、指关节咯咯作响的声音,是凤子桓。她看见凤子桓面无表情,只是左手紧紧握拳。
“陛下,”她中气十足,殿上回荡着她的声音,众人都安静了。“臣可否进一言?”凤子桓微笑——甚至要用一定的力量克制自己不要高兴得过分——“当然,爱卿有话就说,今日朝会就是来辩论的。”
“请问孙大人,可曾尝过河鳗?”孙目一愣,“问这作甚?朝堂之上——”
“下官前阵子,寒冬腊月,于尊府令□□会上得烩河鳗一条,滋味甘美,想令爱既可用于待客,必然用于事亲。大人是否尝过?”
河鳗本是北地{65}产物,南方少有,自从北方沦陷于慕容氏,更是绝迹于南方餐桌。要有,别说来源是否可疑,索价肯定不菲。孙目听到这里,知道自己被抓了短处,要是说自己没有,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