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玄寂将连日被人辱骂之事如实相告,因为对方使用的词汇并非不堪入耳,她也就没有太加修饰。眼见凤子桓越听表情越严肃,她就开始找补,说了许多前因后果,表示也是一场误会,被个别人煽动,但不值得大加挞伐,“我能明白陛下用意深远,但还望陛下不要c,ao之过急,徐图缓进。”
凤子桓望着崔玄寂,崔玄寂没抬头。
凤子桓听了这许多,心里有些满意,也有不满。满意的是迂腐世族的反应如她所料,加上廷尉汇报的牢里那些蠢货的审讯结果,她更加满意,她的计划完全可以顺利实现,甚至比预期效果还要好些。但是这样为难崔玄寂,她就很不满意了。她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这种犹如别人碰坏她心爱之物的感觉了。每次她有这种不满,她都想要报复;小时候母亲说过她好几次,她依然故我。崔玄寂自己不埋怨、委曲求全也就罢了,这规劝自己是怎么回事?
怎么听着好像倒是我的错了?
“放心,朕不会c,ao之过急,朕会恩威并施。”她说,崔玄寂依然弯着腰拱着手。
“陛下,我还有一言。”
“讲。”
“有许多人骄傲至极,不满自己清白而被牵连,陛下处理时千万小心。”
凤子桓沉默了。
“依照你的意思,是说这陆瑁招供出来的人里,有人无罪?”
“我……”
“廷尉会审讯,崔相会复核,朕也会秉公处理。你自己想想,如今这个天下,曾几何时有过彻底无罪的清白之人?有罪则罚,才是贤明之君。玄寂你这样说,是觉得朕不会秉公,还是觉得朕不够贤明?”
她是生气的,因为她心底将这世道的问题归罪于世族的腐朽与掌权。在她眼里,这些世族就像早已死去多年的干尸,风干得一碰就要碎了,手里却还紧紧抓着权力不不放,腐臭的气息都蔓延到权柄上。如此生气,说出从来没有对崔玄寂说过的重话,也是因为在心底她把崔玄寂当作自己的同道中人,当作同伴、战友,不得不选择却又可以依靠的左膀右臂,崔玄寂应该明白她,但此刻崔玄寂却说出这样的话来。
然而崔玄寂跪下去说“不敢”的那一瞬间,她还是感到了一点心疼。
罢了,她也不想这样,我也不想这样。我们是在为了同一目标努力的。她这人本性如此,你也是知道的。
“起来吧。”崔玄寂动也不动,“朕不怪你。”崔玄寂还在说恕罪之类的话,凤子桓懒得听了,亲自走上去把她扶起来。“朕说了不怪你,是要朕说几遍?”崔玄寂低着头没有直视她,“去坐着,你也累了好几日,应当休息休息。”
两人都在位子上坐定,凤子桓方开口道:“廷尉的审讯基本审完,卷宗明日报上来,朕会和崔相一起读。而且啊,朕刚才和崔相议定,一个月后在后湖湖畔的举行世族大会,到时候将这些搜集到的罪证一并公之于众,就让他们都来看看,自己评判。”凤子桓笑了,“到时,朕就安排人,把罪状都写在白绫上。凡是当赏赐白绫的,就请他们把这些白绫拿回家去挂起来,以儆效尤。玄寂——”
她看一眼崔玄寂,发现这家伙依然低着头。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