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家里所有物品都是钟名粲自己在用,一样只有一件,所以刚进门就遇到了难关。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那个,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没有多余的拖鞋……”
葛乔倒是不在意,看了一眼觉得屋里的木地板还挺干净,把鞋子一蹬掉就要往里进:“没事,我穿袜子进去就行。”
这哪里是待客之道!
钟名粲眼疾手快抓了他一把,把自己的拖鞋一下子踢到葛乔脚边:“你穿我的吧。”
葛乔愣了愣,也不拒绝,踩上去的时候还有一个念头悄悄溜过,这人明明只比自己高一点点,怎么脚却比他大这么多?
“你先坐着歇会儿,我去收拾一下房间。”
葛乔偷偷地打量着钟名粲的家,上次看完音乐剧把他送回家时只是在小区里草草转了一圈,现在终于有机会一窥内部构造,可他是客,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到处逛,只是放慢了往沙发方向走去的脚步,努力在看不出来的范围内抻起脖子,眼珠滴溜溜地来回转。
钟名粲的声音隔着一堵墙传了过来:“不用拘谨,随便看吧。”
这人敏锐得就跟装了监视摄像头一样。
葛乔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那什么,你的工作室还需要收拾收拾才能见人?”
恰好这时,墙那边的声音又传过来了:“……好了,进来吧。”
闻言,葛乔脚下一个转弯一个滑步就溜了进来,钟名粲笑眯眯地站在门的旁边,拍了拍那台被挪到墙角的京鼓,在咚咚伴奏声下,向葛乔隆重介绍自己的工作室。
“这就是我的工作室,我平时写音乐用的东西就全在这里,有点乱,不过也算乱中有序。”
葛乔的视线扫过那架电子钢琴、靠在墙边的吉他、地上铺着线的looion[注]、桌上摆着的乱七八糟的曲谱与草稿纸,最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挂在墙上的那个大型投屏,他面上平静,其实已经是心潮澎湃,快三十岁的人了再谈梦想就有点可笑了,可是对葛乔而言,虽然他还算满足现状,但音乐依旧是那个无法实现却始终憧憬的梦想。
“下周就要竞演的那首歌已经录好了,要不要听听看?”
“和董林知一起改编的那首?你说过原曲是京剧?”
“对……有点难度,不过出来的效果还行。”
钟名粲说着,打开投屏,手指飞速点了几下鼠标调出一个音频文件,打开之前还故作谦虚了一把:“万一你觉得不满意,一定不要表现得太明显……”
然而钟名粲让葛乔不满意的概率能有多少?
灵动,妖异,柔媚……
绝妙,惊艳,而又前卫。
他是怎么做到的?敢让京剧忘记条条框框的规则,放弃板正委婉的姿态。
京鼓声深沉,钢琴轻盈,弦音悠扬,女声诡魅。
进度条也不过只是走了十几秒,葛乔脑中却仿佛已经炸开了朵朵烟花,叫嚣着雀跃着,事实证明了他葛乔的眼光果真太好了,伯乐遇黑马,匠人见璞玉啊。他不知不觉给自己带了八十层粉丝滤镜,觉得就算将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词用在这段旋律之上都不为过。那些广受赞誉的流行乐中的挠耳电音与强烈鼓点,完全无法比拟这样的现代改编国风带来的震撼。
“怎么样?”钟名粲等待着他给点反应,等得有点紧张。
可葛乔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能配得起钟名粲的这个作品,凝噎片刻,最后从唇缝间堪堪挤出两个字:“……牛逼。”
钟名粲得到他的肯定,松了口气,咧嘴笑了:“我也觉得她牛逼,我是真没想到董姐能唱这么好。”
董林知的声音固然出彩,但最令葛乔吃惊的还是面前这个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人哪。
但葛乔还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那不奇怪,毕竟董林知曾经是所有中年大叔的偶像,肯定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你下周要不要来看演出现场?”
葛乔一下子瞪圆了眼睛,亮晶晶地发着光:“可以去吗?”
“都是现场观众投票,虽然大部分都是从电视台官网申请到的名额,但是参赛选手有特权嘛,可以叫上亲属朋友助助阵。”
“那你……”顿了一下,葛乔还是问出来了这个他一直好奇却从未提及的问题,“不邀请父母过来吗?”
“不了,”虽说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却听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他们不会来的。”
葛乔直觉这是个很敏感的问题,不便细问,就干脆利索转开了话题,指着电钢琴上一个棱台形状的小东西问:“这个是什么?”
钟名粲走过去捞过那个玩意儿丢给葛乔:“节拍器[注],打节奏用的。”
葛乔觉着新鲜,翻来覆去摆弄着这个小机器,嘴角往上一勾,就又勾出来了他藏了一肚子的s_ao话胡话:“你还用得着这个?不是说牛逼的音乐人都是靠抖腿来数b[注]的?你不行吗?”
谁知钟名粲倒是认真地回答了:“我不常用这玩意儿,平时确实都是自己数出来的。”
葛乔抬眼仔细观察着钟名粲的表情,他实在是摸不准这个看上去特别真挚的人什么时候说真话什么时候说假话。他手指一动,把节拍器打开了,一边拨弄着那个晃动锤,一边挑衅道:“那你能知道现在是多少b吗?”
一时间屋内安静到只能听得见节拍器发出的“嘀嗒”机械音。
“120到125之间。”
手指又拨了一下:“那这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