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束手无策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掌顺着自己的手将那朵玫瑰花托放在了墓碑上。
他转过身,逆着阳光,看到一个穿着全身白色运动服的男孩正带着温柔的笑意看着自己,那时候在他的眼里这个男孩就像是一个落在他身旁的天使。
也许是因为这样,第一次见面,使得他对这个不知名的小天使多了一份好感,只是不知为何后来这丝若有若无的好感竟然会慢慢的升华成他心底永远无法割舍的情感。
他小时候的记忆是模糊的,甚至来说他的世界中永远只有他一个人,似乎在他的世界中永远只有自己是最清闲的,每天不停忙碌的面庞他甚至连抬眼瞧上一面的机会都不曾有过。
他曾做过努力,可是拉着爷爷的衣角却总是被无情的甩开,他不明白,但是他却理解。因为有人说,老爷子并不是不爱他只是不想看到他,原因只是自己有张和母亲相似的脸。后来他才明白那叫逃避现实。
他有时候会不停张望着李家大院对面那户人家,羡慕着能够得到母爱和父爱的那个男孩,可是只是淡淡羡慕而已,因为他知道他本来就没有。那本来就是不曾属于他的东西,他将他称为“奢望”。
“妈妈”和“爸爸”这两个字对于他真的是太过于遥远,直到现在的他似乎都无法从口中清晰的将他读出来。但是他却很幸运的学会了另一个词,叫“哥哥。”
延伦是第一个让他发自内心的想要亲近的人,可能是那天墓碑旁的不期而遇,让他错以为是母亲从天空中带给他的天使,就这样自然而然的让他一点一点进驻到自己的内心,也一点一点的改变着他的心境,这个过程很慢,但是却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满足。
因为从那刻起,他承认自己已经将他的一生都托付给了这个人,这个不曾将他的撒娇当做透明物的那个人,这个不曾将他的爱拒绝在门外的那么一个人。
他也同时庆幸他遇到了对的人,在他的鼓励下他慢慢学会了打开了自己,交上了朋友,成为了一个全新的“李景旭”
现在想啊,延伦对他的意义不仅仅是个爱人那么简单,他是“家”,是亲人,是难过时可以诉苦撒娇的地方,是在他难受痛苦时唯一能想到的人,是他在黑暗中唯一为自己点的那盏灯,也是他永远无法割除的灵魂。
他想他应该欠他很多吧?所以用了两辈子去学会弥补这个人,之后将他的记忆全封不动的还回命运。
他想这就是命吧。怪不得他人。
李景旭….李景旭…..
谁在叫他?
他扭头看向身后。
眼前刺眼的光让他下意识闭上了眼,
透过指尖的夹缝他看见自己一脚踏进了小时候院外的那颗榕树旁,
繁衍生长的老榕树,挂下一蓬蓬茂密的胡须,像是几个龙钟老人,懒洋洋地挤在一起打盹。
鼻翼间飘来的薄荷清香让他的身心不自觉的放松,禁不住睡意将身子蜷缩成一团,感受着久违的归属。
只想沉沦在这个溶树洞下过一辈子。
三儿……醒醒…
你怎么又在这睡着了…
景旭被身边熟悉轻柔的嗓音唤回了意识,朦胧的睁开了眼。
他看见一个稚嫩的脸庞正蹲坐在他的面前微笑看着他,
夕阳落在他们俩身躯上将他们的影子拉的老长,像是将整个黄昏大地上印上了斑驳的痕迹。
三儿….你快点起来…
给你….可不要再丢了,哥只有最后一颗了。
景旭低头看着手掌心躺着的那块薄荷糖笑了。
等他再抬起头,这才发现那个矮小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走的老远,他心急如焚,急切的追了上去,对着前面即将消失在巷口的身影喊道:
“哥,等我,我在这儿。”
好不容易等到他追上那抹身影,伸手去抓时,那个身影却悄然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跟那颗薄荷糖一般消失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怎么会?
他刚刚还在这儿?
他在哪儿?
突然,一个撕心裂肺的哭声在他耳畔炸响,带着无尽的惊慌和绝望:
“你还我哥哥,你还我哥哥….”
他错愕的看着身旁的另一个自己不停捶打着他。
景旭手无足措,刚要伸手抓住他的手,却被他猛的一推,只觉得脚下一滑,身体向后坠去,他瞪大眼惊愕的看着将自己往深渊上推的另一个自己,他正带着恨意盯着自己。
“你该死。他是我的,你没有权利将他从我身边带走。”
他只觉得心口就像是被挖走了一块般疼痛着,那绞痛的神经让他止不住叫喊着。
“啊……”
我错了,我错了。
“你错什么了?”遥远空灵的声音从他的脑海中飘荡着。
人生给自己的道路一点都不能放松,一步都不能走错,而他却从刚开始走错了路。
“我本来就是一个错误。”
等到再次醒来,他已经趟进了医院,除了查理,他还看见了自己的父亲,他眼眶微红,全身上下有些邋遢,似乎说不清的疲惫。
景旭感觉全身不得动弹,浑身无力,积攒了好半天的力气,才干涩的开口:“你怎么来了,他呢?”
木英里眼中带着悲苦,强压下翻滚的情绪问道:“谁?”
景旭拿手在自己的胸口比了比,空洞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悲凉:“你的儿子,才这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