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睡了吗?”陈云旗突然试探着问,嗓音在黑夜里沉稳又悦耳。
“还没,有点睡不着...”三三从被子里露出脑袋。眼睛适应了漆黑的环境后,他隐约看见陈云旗平躺在床上,双臂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仿佛心事重重。
听见三三回应,陈云旗翻身改为侧躺,面对着三三的方向,淡淡地说:“我也睡不着,想跟你说会儿话。”
三三才平复的心情又波动起来。他不知道陈云旗想对自己说什么,有点隐隐的期待,又有些紧张。他也翻过身面对着陈云旗,像是做好了倾听的准备。
“我以前...可能心理有点问题...”陈云旗不知该从何说起,借着黑暗的遮挡,慢慢敞开了紧闭的心扉,把长期埋藏在心底的小情绪毫无防备地暴露出来。
“其实都是自己作的。”他的声音突然沙哑起来,“我的生活一直都挺顺风顺水的,除了外公去世那件事,再没遇到过什么太大挫折。可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觉得不满足,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完美。我总是对自己感到失望,什么都不想做,对什么都打不起j-i,ng神。”
“甚至连正常男人该有的生理需求,我都感觉不到。”说到这陈云旗有些自嘲地笑了笑,“lu 都懒得lu 。”
三三不懂。他的生活数十年如一日地沉闷无趣,从小到大,面对的都是村里的人和土地,大山和白云。整日的劳作和生存的压力让他从未有过一丝闲暇,能躺下来跟自己独处,看一看自己的内心世界。
可他对陈云旗说的那种“不满足”似乎深有同感。他其实也是不满足的,只是从不敢表现出来,不敢奢求。
在遇到陈云旗之前,他以为自己这一生就会这样平淡无奇地走下去,沿着父母的脚印,也许种一辈子地,也许到县城去打工,供妹妹读书,养活父母。
陈云旗带给了他生平第一次敢于奢望的勇气,和一点微弱的信心。三三觉得陈云旗是那么好,那么完美的一个人,他既羡慕又喜欢。认识陈云旗以后他常常会试想,如果能成为陈云旗这样的人该多好,如果能拥有另一种命运,另一种人生,会是怎么样。
可在他心目中如此优秀的陈云旗,此时此刻,却在悲伤地向他诉说着自己是一个自卑又懦弱的人。
“外公对我的影响太大了,在我还很小,不明白生死是什么的时候,我就常常想,如果有一天外公不在了,我绝不会一个人继续活着。”提起外公,陈云旗的声音微微颤抖,“他离开以后,我变得生无可恋,不敢爱也不敢恨。对既定的生老病死恐惧得要命。我以为自己会永远这样下去,变得毫无生气,戴着一副亲切的面具过完这一生。”
陈云旗坐起身,从搭在床尾的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支烟。他没有在床上抽烟的习惯,此刻却不知不觉地点着,贪婪地深吸一口,像是在用尼古丁抑制着自己涌动泛滥的悲伤。
三三也跟着起身,盖着被子抱膝坐着,在黑暗中嗅着空气中飘荡的烟草味,听陈云旗再次缓缓开口。
“你知道吗,那次你在我怀里睡着,我看着你,想着你对我的信任和依赖,突然就不难过了。”陈云旗轻轻笑起来,“如果没有你,我很有可能上不了山,会因为疲惫而觉得没有意义,在中途就放弃。没有你,也许我现在已经待够了,离开了。”
“来之前我一直担心,也许换一个环境并不会有任何改变。可现在,我好像遇到有意义的事和想照顾的人了,想去努力达成,哪怕能力有限,也想试试。”
为了你那句傻里傻气的要报答我。我也想报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