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次的展览,就叫纳喀索斯。”周明非似不经意说道。
嘉尔突然如梦初醒,他知道什么是纳喀索斯,希腊神话中美貌绝顶的美少年纳喀索斯,伤了无数女神的心,最终爱上自己水中的倒影,无法自拔沉醉而死,化为水仙花。
后来人们叫那些美而脆弱的少年作水仙花,称爱而不得的恋情叫水仙花之恋。嘉尔的声音听起来如此冷静,他问周明非,“你的房间,那副巨大的油画,也是水仙花吧?”
周明非在嘉尔身上穿针引线游走的手瞬间停滞了,他却并不抬头,短暂失神过后继续,简短说,“是的。”
嘉尔觉得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却又似乎被更多的疑问压制着。
他抓住周明非的手不让他再继续下去,眼神里有强烈的追问,“谁是纳喀索斯?”嘉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是我,还是你?”
周明非紧紧回视他,目光里的温柔很快褪色,又变得无比凌厉,一如嘉尔最初见他的模样,他抽回手,只冷言说了三个字,“不重要。”
周明非看着嘉尔眼睛里的火渐渐熄灭,看着他扯下身上未完成的服装作品,看着他胡乱套上衣衫,头也不回的下楼,出门。
窗外密密有雨,三月春寒料峭,嘉尔走出门发现自己忘了穿外套,略一思索,就这么冲进雨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追问些什么,想知道什么答案,甚至,想得到一个什么样的所谓“认可”,他记得周明非的“不坦白”,聪明的他最好配上“不追问”,可是,他做不到,他的心如白纸,周明非令他染上点点绯红,心脏盛开如桃花,他做不到只管盛放不顾花期,他贪恋这春光,想要长长久久。
嘉尔满脑子都是周明非卧室里那张巨大的“水仙花”,最初他只看出疯狂,而后每一次见那副画,都有说不出的异样,而此刻他明白,那让他难受的异样,叫“情|欲”,他在那画中看出无比疯狂,刻入骨髓的情|欲。
失魂落魄的一夜,周明非并未再联系他,他失眠了整整一夜,心里一个声音说,与有情|人做快乐事,不问前程。另一个声音说,不,从来只有爱与不爱,不问结果,只因不敢,或是自我欺骗。
次日头昏脑涨,他想起那一堆需要立体剪裁的服装,冷如冰山的心里还是涌起一丝愧疚,想了想,还是回到工作室。
一路上脑子里仍似打架,他想好了,不再多言,在工作中至少他是一个模特,要拿出足够的专业,他不想在这方面令周明非有丝毫的失望。
推门而入,却看到江如斯赫然站在工作台前,周明非与小松对着他的身体在剪裁制衣,嘉尔原地呆住。
江如斯看他的眼神冷淡又充满厌恶,嘉尔对此并无感觉,而周明非只抽空抬了抬头,算是打过招呼,仿佛昨天两人的冲撞根本没发生,淡淡说道,“衣服的工期不能停,正好如斯有空,就来救场了。”
江如斯与嘉尔的气质全然不同,整个人气焰冷漠又张狂,周明非一边不停手一边说,“这件让如斯来穿可以适当做些改变,改成战神应该更合适。”
嘉尔也决定留下,此时再走只会更显尴尬,他默默去搭手,听得周明非说,“做完这一件,就只剩最后一件了。”
嘉尔心中一紧,那件最重要的纳喀索斯终于要开始制作了。
忙忙碌碌到深夜,周明非未再提最后一件作品的事,倒是说道,“服装制作结束之后,要赶紧拍一批宣传片,我已经让青云联系好战思灼,这批大片你们要一起拍摄。”
说罢,江如斯和嘉尔同时抬头惊声叫出来,“什么?!”
“有什么问题吗,既然都一起当了模特,衣服也是按你们身材定制的,不一起拍还想怎样?”周明非的语气听不出丝毫情绪。
嘉尔简直懊悔得要命,昨天一怒之下的冲动居然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看看江如斯,更是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
“罪魁祸首”周明非却根本不在意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继续说,“思灼跟我合作比较多,他能理解我的意图。”
深夜收工,江如斯如此傲娇的一个人,对着周明非却笑语嫣然,说要去吃日本小馆子,周明非回报一个巨大的疲倦呵欠,拍拍他肩膀说忙完再聚,他让青云送江如斯走,江如斯心不甘情不愿,却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