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如您的愿了吗?
“那是自然。”商止新眼睛惬意地弯起来,亲切地偏头,笑却不达眼底,声音有些病意:“爱卿还有几年可活?”
“这几年,都给孤挣扎吧。”
……
商止新什么都看在眼里,看她用仅存的一切去换取原谅,只剩下华服装裱的外皮,肩上压着山一样的愧疚和责任,细瘦的身躯几乎被压弯,仍然坚持着一步一步向前。
这短暂的一生受尽艰辛,而直到死亡,她也不能获得救赎。人为的悲剧,作为一个人茶余饭后的消遣。
可笑,她才被命运推着后背、惊慌地承认了自己掩盖在为人臣子下的爱,立即接到了令人恐惧的回复。
瑾姣不爱她,商止新也不爱她。
……她不过想她难过。
楼客感到喉咙有一些腥甜,努力地张开嘴,回应却还是轻到接近无声。
“臣领旨。”
只好如她所愿。
第225章 侍假成真8
主营。
楼客端着药, 和衣坐在地上倚靠床边, 看着身旁的丹药小瓶,有些迟疑。
她有心控制, 告诫自己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丹药这东西经不起消耗……可这么想着刚把药水往嘴里送, 却一个哆嗦,水洒下来淋了她半领子。
饶是楼客也没料到着场景, 愣了一下, 看向自己的右, 试着握紧。
颤抖得不成样子。
……这玩意是戍边的将军的?楼客叹息一声,把收回去, 摸上了地上的丹药小瓶,倒出几个丸子吃掉了——有种深陷泥足的快感。
……
药是好药, 名字叫九转神安, 顾名思义, 可以说是安神的。不过换句话通俗一点, 它就是一种强效麻醉剂……一种会上瘾的毒品。楼客靠这些东西填充亏空,使自己保持巅峰状态。
但就算如此她的右还是完全使不上劲, 碰上今天这种连续作战之后的疲惫时刻, 一碗水都端不起。
劳累是一码事, 重点还是商止新那一刺震碎了她掌的筋脉。
……
一旦想到商止新这个名字, 楼客立马感受到一种无措的难耐,想接近不知何从下,想逃离又根本迈不动一步。这种情绪攥得她喘不过气来:“来人。”
参军挑开了帘子, 习惯地看着主营的满地狼藉:“在。”
“上壶酒来。”她低声道。
“将军……”参军有些犹豫。
“最近没有战争了,我们在休整。”楼客疲惫地仰躺:“为了什么我都不会喝酒误事的,我才是最不希望打败仗的人……”所以给我一壶酒……否则脑子里那个人的影子就要入侵到抹不灭了。
参军一呆,心想确实,身家性命都在上主里,她才是那个最不敢打败仗的人……若是身份互换,恐怕自己已经绝望到自裁。连他都觉得楼客已经累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就是这样,他才要提醒她:“末将明白……可将军,您今日需回宫面圣,着实不能多饮。”
楼客一怔,放下抬起头。
下一秒,把九转丹全吃了。
————
晌午,蝉鸣刺耳,楼客褪了战甲,走进走进丞相府内阁,踏入殿之前,一名小厮捧着一件长衫献给她。
她习惯地取下,抖了抖穿上,摘了象征将军标志的发冠,又用灰色的发带系上。青衫折扇,静静地走在仇家府。这是楼若素的旧装,被有心之人记下来复制在现在的她身上。
她重新是丞相府杜姓的家臣了。可就算隐姓埋名当过一次,这一次也是完全不一样的心态。
上一次她尚且可以怀着恨和优越感,跪某个人是为了最终把刀c-h-a进某个人喉咙里,心理上是把自己放在同等地位的。这一次却不行,真相已经被所有人知晓,她就是变成了仇人的奴隶,跪得明明白白,愧对宗族。
当然,是商止新的意思,说让她接受历练,不如挂名在丞相府下——还未听过那个臣子挂名在另一个朝臣的。
但楼客明白商止新的意思:虽然她不在乎,楼客却时时刻刻把这段时光铭记着。
衣服和装束把她带回了时空的另一端,好似她仍旧负着血海深仇心思深沉,撩起珠帘,能看见一个女孩眼神雀跃。
她单膝跪下行礼说:“属下参见丞相。”
“将军不必拘礼。”丞相根本不愿意介入两人的争端,低声:“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上主让您见臣的面,只是想折辱你而已。”其实根本没有必要……她可不会真在乎楼客是不是真的照做。
“属下知道。”楼客却淡淡道:“但既然属下归在了杜家一枝,对主家还是要有应当的尊重。”
“见过了丞相,属下便告退入宫参见上主了。”她说完顿了顿,竟然真的磕了一个头,才站起来后退着离开了。
……
丞相怔然,觉得本来熟悉的面前这个人有些让人不敢置信——楼客会这么卑下吗?自己杀她父亲,她摒弃一切都要报仇的心气呢?如今怎么会被磋磨到这种地步来?楼客……已经毁了?
可他仔细看她失去生的眼眸,里面又分明仍旧关押着窜不出去的魂魄——以淡然的身体为牢笼和掩盖,禁锢着逃窜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