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方叹了口气,想到自己刚刚崇拜没多久的辅导员已经辞职,他很惆怅。
“你说,萧老师他为什么要辞职呢?我们大多数人其实并没有误会过他。”
田方想到刘燕,比自己还小一岁呢,多好的年纪,有什么想不开的事至于去死。他也很惆怅。
“你说,人为什么会自杀呢?活着多好。”
廖昀本来就不太会说话,不擅长聊天,又碰上这种他永远也想不明白的问题,于是跳跃性思维开始作祟。
廖昀沉静地看了田方一会儿,田方觉得自己现存的这个偶像即将说出一段至理名言,就算不是至理名言,那至少也得是金句。
于是做好准备,洗耳恭听。
廖昀:“所以,你的名字为什么叫田方?”
“啊?”
田方没反应过来。
一般人都不能理解廖昀的跳跃思维,但是萧衡可以。
“你为什么叫田方,活着又为什么很好?你看,在生活中,我们每一个人都在讲道理,或者都尽力去讲好各自的道理,都试图用道理解释事情。可所有的事情,其实都没什么道理。”
“我叫田方,是因为我姓田,田字,写起来是方形的。”
田方显然不同意他的说法,接着说,“活着就是很好,活着才能经历一切。去吃没吃过的东西,去看没见过的风景,去认识喜欢的人,陪伴爱的人过一生。”
田方能用道理解释清他的事情,原来别人都有道理,别人的事情都用道理说得通,可为什么廖昀就不行?
他小的时候有个猜想,天上的神仙给了地上的人,每人一千片叶子,和三万天光y-in。
人每活过一个月,就需要消耗一片叶子。
那些选择自杀的人,只是不小心弄丢了所有的叶子。
可是他后来想了想,天上没有神仙,人也没有叶子,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可是我觉得人活着就是在等死,这个等待的过程漫长又无聊,是很痛苦的。那些自杀的,都是没有耐心的人,他们临阵脱逃。”
廖昀不仅不会聊天,而且非常没有同理心,世界观又别具一格,所以他没朋友这个事实并不奇怪了。
“你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谁的生活里还没有那么几道坎啊,活着确实也挺不容易。”
好在田方是个怎么都行的人,不爱较劲也不往死胡同里钻。
后来,刘燕跳楼的真相已经被调查清楚。
警察说是因为家暴,其实一开始没人往这方面想,因为那个男人滴酒不沾,在人前也是一副人模狗样父慈子孝。
警察找到了刘燕的一本日记本:
…
早上很安静,阳光很干净,在阳光下洗脸的妈妈也很干净。
妈妈在洗脸,爸爸洗漱完之后,揪住妈妈的头发,将她的脸按进洗脸水里,看着咕噜咕噜的泡泡从水上冒起来。
妈妈最开始一点儿也不敢动弹,但后来他开始挣扎,爸爸就把他从水里拽出来,揪着她的头发,把她的头往墙上撞。
妈妈的头流血了,干净的头发被血弄脏。
我冲过去帮妈妈,试图把爸爸推开。
爸爸打了我的脸,我的耳朵很痛,头嗡嗡的。
我突然就受不了了,我冲向阳台,拼命往外冲。当我以为我已经从楼上跳下去,我已经脱离这一切的时候,我眼前一黑。
再次清醒过来,我还活着,被爸爸锁在卫生间。
从那以后消停了很久,但不是永远。
我想离开他,但是妈妈不愿意离婚。
我真的想离开。
日记结束,但事情并不会结束。为什么人类自身的缺陷却往往要别人来承担后果。
不抽烟不喝酒,工作正常,谁会往那个方面想呢?可事实上,衣冠之下,他就是个qín_shòu。
警方调查的时候,他的一个朋友还说,每次聚会刘庆都不喝酒,我们私下调侃她,是不是因为怕老婆,她却只是笑笑说喝酒,对健康不好。
有那么一个年代,当生活困难的时候,酗酒的一家之主,在大醉之后往往会把痛苦和压力发泄在弱势的家人身上,言语上的侮辱甚至殴打,就是家暴。
可刘燕他的爸爸,却是在冷静的情况下,哪怕在诸事顺遂的时候,也会打人。
警方很快对事情作出处理,刘庆也受到制裁。警方只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相关人士,萧衡是其中一个。
萧衡打电话把这件事情的大概告诉了廖昀。
他心里很难受,想找个人说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廖昀。
在这之前,萧衡以为世界上没有非黑即白的事,所有人都有好和坏两个面,哪怕最大的反派,也有好的一面。
可直到现在,我越来越相信非黑即白的道理。隔着一层皮和r_ou_,你永远想不到,那楚楚衣冠之下是一颗怎样自私的心。
“廖昀,如果我说,所有人都是非黑即白的,会不会很偏执?”
按照廖昀目前的语言表达能力,他想了一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