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份儿上,两个人都沉默了。
过了会儿,时栖小心翼翼地问:“还有电话py吗?”
宫行川差点被气笑,硬忍着,嘴角才没翘起来:“没有了,以后再说。”
他瞬间泄了气,软趴趴地趴在床上,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叔叔,你快点回来吧,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好冷清。”
“想我就多发消息,打电话也行。”
“那不一样。”时栖认真反驳。
怎么能一样呢?
叔叔在家的时候,他能摸到,亲到,闻到。
这些无论如何都替代不了。
“那就再坚持两天。”宫行川看了一眼时间,“不早了,快睡吧。”
时栖磨磨叽叽,硬是把宫行川撩得呼吸不稳,才心满意足地挂断电话。
热闹转瞬即逝,漆黑的夜色仿佛厚重的雪,沉甸甸地压下来。
时栖睁着眼睛,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
他又失眠了。
说来可笑,连他自己都被和叔叔在一起的快乐日子麻痹了,以为这些烦恼不会再找上门来。时至今日,他终于明白,宫行川不仅是他的药,还是他的救赎。
宫行川不在,他又变成了半死不活的样子。
夜深人静,时间仿佛黏稠的液体,包裹着时栖,在他若有若无的呼吸里蠕动。
纷乱的记忆开始轮番光顾时栖的大脑。
他拼尽全力,才从其中提取出一丝带着甜味的回忆——三年前,宫行川准备好了他们的婚礼。
时栖知道自己病了,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甚至可能撑不到叔叔回家。
他再次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始终孤身一人。
最后时栖吃了一颗安眠药,在天亮前,昏昏沉沉地睡去。
他熬了两天,日历上的日期终于拖着迟缓的步子挪到了周四。
宫行川是早上的飞机。
如果天气状况良好,他们晚上就能一起吃饭。
时栖从睁眼就开始兴奋,他捧着手机,一直聊到叔叔登机,提起的心才有放回去的趋势。
可是又有另外的事情让他的心彻底悬了起来。
起初,是lily给时栖狂发消息,让他千万别看微博,就算看了,也等宫行川回来,再写回应声明;后来是陆航和裴云,他们担心时栖的心情,希望他不要激动;最后连楼影帝都发来了微信,说微博上的消息没有确切的证据,告诫他,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举妄动。
时栖就算再迟钝,也意识到出事了。
他听话地没去看微博,然而不安的情绪却越来越沉重。
他想起来自己刚入行的时候,每天都会收到数以万计的谩骂。
人们讨厌他的作品,讨厌他的新闻,讨厌和他有关的一切,本质上还是讨厌他这个人。
那个时候的时栖没有选择逃避,现在的时栖更不会逃避。他点开了微博。
手机屏幕因为数以万计的消息猛地卡住,很久以后,在他开始不耐烦之前,新闻终于刷新出来了。
时栖只看一眼,就听见了心房崩塌的声音。
鲜红的标题充斥着小小的屏幕——杀人犯明星为何逍遥法外?
一个不知名的小号,曝光了一段时向国和丁欣的自白视频。
时栖颤抖的指尖点好几次,都没能准确地按到播放按钮。
他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那段肮脏且让他避之不及的回忆,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出现在了世人面前,然后堂而皇之地霸占了信息时代每一个引人注目的角落。
“法制咖”“案底”“少年犯”……各式各样的字眼撞进时栖的眼睛。
他不怕被骂,也不怕被封杀,他只怕自己的过去成为谈资。
那是时栖试图掩埋,连在宫行川面前,都没能完完整整复述的过去,现在却以最惨烈的方式,轰然出现在世人面前。
时栖点开了视频。
时向国和丁欣坐在狭窄的客厅里,身上穿着洗到发白的旧衣服,他们的手握在一起,就像每一对患难与共的夫妻:“时栖是我们的孩子,他出名以后,不仅不给我们钱,连唯一一套新房子,都不让我们好好住,我们只能搬回快要拆迁的老房子。”
“他以前在夜总会做过服务生,干过什么我们都知道。”
“他不好好学习,私生活不检点,我们都不介意,但是他曾经用一把水果刀割开过我的脖子。”
镜头拉近,丁欣皱纹遍布的脖子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时栖眼前猝然炸裂一朵暗红色的血花。
他仿佛又握住了那把冰冷的刀,猝不及防地割破了丁欣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