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宋饶霜跟在谭菁身后,忐忑地打量着她的神色。
谭菁什么都没说,问宋饶霜要了一根皮筋,把长发盘在身后,一点一点地替她收拾起来。
房间看起来不大,死角挺多,宋饶霜甚至没买清洁用具,谭菁只好蹲**用毛巾擦着角落的灰尘。
等彻底把卫生打扫干净,已是凌晨,伦敦上空笼罩着黑压压的乌云,狂风大作,吹得窗外的枫树叶飒飒作响。
谭菁和宋饶霜面对面地坐在沙发上,不隔音的玻璃传来街道里醉鬼的叫喊声。
宋饶霜低着头,沉默着等待谭菁发问。
不久前才染回黑色的秀发垂在脸侧,挡住了局促不安的眼神,十指交叉放在大腿上,食指与食指来回摩挲,涂红的脚趾甲坐不住地伸展收缩。
谭菁看着宋饶霜这些从小到大就没变过的小动作,叹了一声气,嘶哑道:“霜儿,和妈妈回家吧。”
“妈!”宋饶霜终是听到最不愿意听的一句话,“我这边课程还没结束呢...”
昏黄的灯光照在谭菁花白的头顶,她摘下老花镜,浑浊的眼神无言地诉说着内心的绞痛:“霜儿,你哥哥已经告诉我了。”
“我早就知道你已经被劝退了,霜儿,你还想骗妈妈到什么时候?非要把局面推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才算是个头吗? ”
宋饶霜低垂着头,眼里噙着的眼泪随着睫毛扑闪掉落在地,肚子里编排好的借口脱出口全变成了一声哑然的“妈”。
谭菁始终舍不得说半句重话,坐到宋饶霜身边,苍老的手挑起她的发丝,别在耳后,露出里面消瘦许多的脸庞,心疼得无法呼吸。
“霜儿,妈不是来劝你把孩子打掉的。但你看看你现在,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就连自己都照顾不了,你拿什么如何去照看你自己的孩子?难道你想让他跟着你天天吃外卖,就吃速食产品?”
“妈妈知道,从小到大你都有自己的想法。院里其他同龄的孩子还在调皮捣蛋的时候,你就开始缠着妈妈给你买好看的小裙子,买化妆品,想要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
“你爸爸走得早,妈妈一个人拉扯你们兄妹,难免在生活上会忽略你们的感受。你比你哥哥小得多,长兄如父,所以哥哥处处让着你,跟在你身后给你料理好所有事,就连你犯错都无原则地偏袒你,但霜儿,你走那晚你是怎么伤透你哥哥心的你还记得吗?你哥哥最见不得你受委屈,你却让他不要管你,让他走。你哥就你一个妹妹,他不管你,谁来管你。”
“老人都说,男孩要穷养,姑娘要富养。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但妈妈哪件事亏待过你?”
“你高三那年,逃学回家说你不想读书了,读不进去,想要去学画画,搞艺术。你哥哥第一次冲你发火,甚至把你关进房间让你反思,你就哭啊,哭着喊妈妈。做母亲的人哪里见得自己孩子哭,最后为了尊重你的想法,妈妈到处问人,打听清楚你说的那家教育机构是不是空壳公司。既然你想学,妈妈就支持你。好不容易你踩着二本的线考上学校,一年开销十几二十万,只要你喜欢,妈妈都全力支持你。”
“结果你又嫌画画没出路,说想要大学毕业后当明星,是不是妈妈瞒着你哥,偷偷把你送到韩国去当练习生?”
“你提的什么要求,妈妈没有满足过?你当练习生才几个月就又哭着喊累,固执地要跟你才认识两三个月的朋友一起出国留学。”
“妈妈这一辈子没受过什么高等教育,听到你说你想继续读书,甚至把家里的老房子都拿去买了,你要知道你哥哥当时刚开始工作,家里哪里有多余的钱来供你的学费?”
“妈妈虽然没在国外生活过,但也知道外面物价好,留学生的日子苦,还得边打工边上课。妈妈哪里舍得让你在外面受苦啊!你在外面花的每一分钱都是妈妈从缝里抠出来啊!从来不敢问你是否有余,生怕你不够,稍微攒了点钱立马给你汇过去。”
“可是霜儿啊,你是怎么对妈妈的啊。”
“妈妈给你打视频电话,你说你忙,转眼就在朋友圈里晒你出去玩的照片。妈妈说想你了,想让你假期能回来,你就嫌妈妈啰嗦。只有在没钱的时候,才会想着给我打个电话,话还没说两句,你又想要挂。”
“在外面读书这么久,你甚至都没提过让妈妈来看你一眼,更别说让妈妈也认识认识你的朋友。”
“你总说和妈妈有代沟,怪妈妈不懂你,跟不上你的脚步,但霜儿啊,你给妈妈了解你生活的机会了吗?妈妈老了,没你们年轻人走得快了,你又可曾稍微停下脚步等过妈妈?”
“你知道你最让妈妈寒心的是什么吗?”
“不自爱啊!不自爱啊!”
“妈妈富养你就是想让你长大后不会轻易被其他男孩哄骗,能有自己独立的价值观,可是你看看你,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了?”
谭菁说到最后早已哽咽说不出话,布满皱纹的脸庞上笼罩着一层悲痛,滚烫的泪水顺着脸上沟壑流动。
“妈,”宋饶霜扑进谭菁佝偻的怀里,嚎啕大哭,“我错了,我错了,你骂我吧,打我吧。”
谭菁宽厚的手掌在宋饶霜瘦削的背上轻轻拍动,“你是妈妈心头r_ou_,哪里舍得打骂你...霜儿,妈妈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还能护你多久。你今年都已经26了,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妈妈也不求你富贵荣华,只希望你能找个依托,平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