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一如昔日还活着的时候,年轻的法老王站在神殿前的高台之上,俯视着自己曾经所统治的土地,还有自己曾经的臣民。
“看这些面孔,到底蕴含了多少愚昧啊。”
王粗略地环视了一周,便发出了这般感慨。
尼罗河的河水还在远方奔腾流淌,匍匐于大地之上的无数凡人在呆愣中抬头,仰望神殿上方光辉的景象,一时间竟然无比静谧。
这里的人还都不知道法老王在说什么。
但他们知道的是,那位神的化身,在地上贵不可言的男人,在所有人的瞩目下,右手紧握住了另一个人的手。
那人不是他们认知中任何一个能与王双手相握的人选,甚至于,更不可能有资格与神在地上的化身并肩而立。
可“神”不仅这么做了,还拉着那人,站在了更加光亮之处。
这个地方果真耀眼无比。
好似所有的阳光全都感应到世间最尊贵之人的存在,积极地汇聚于此。
也有可能是因为无数人的目光集中在此处,每个人的眼神中都带有极其刺目的光。
两人站在最高处,其余人都在下方。
塔希尔从未沐浴在如此闪耀的光芒之中。
对他而言,这是只有太阳才能抵达的高度。
过去最接近这份光亮的时候,是伟大之王登基加冕的那一天,他手捧王的冠冕,一步一步走向光芒最盛的前方。
那一天……
光太灼热了,也太刺眼了。
只是一介凡人的双眼没有那份幸运,在最近的地方直视太阳的辉芒,竟然完全无法看清。
确实。
那时候塔希尔的眼睛已经几乎看不见了,所以,他其实是没有亲眼见证过拉美西斯最辉煌的时刻的。
“看见了吗?”
这个声音让塔希尔从回忆中惊醒,他以为这是在询问自己,可其实并不单是问他。
奥兹曼迪亚斯像是在问所有人:“余从这些面孔上看到了多么丰富的表情。震惊,怀疑,嫉妒——还有怨恨,唔,真是不出所料,你们是不是在想,这样一个罪人,怎么有资格与法老并肩而立呢?”
没人敢回应,即使有相当一大部分心声与此言重合。
而王并不需要回答。
他真正想做的事情,不是为了得到什么答案,也不是让这些与昔日的自己一样被蒙蔽的凡人醒悟什么。
“你们之中的一部分人因为一己私欲而怨恨他,另一部分人对真相一无所知,只是在被混淆了的真相里随波逐流而已。”
“——无妨,仅此一次,余宽恕你们。”
王说道。
“毕竟,即使是余,也犯下了同样的错误。”
话音落下,法老王就发现自己的掌心被捏紧的力道加重。
但他还是狠下心,继续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完。
“重新回到这里,余要向世界告知这一个事实:余和他的爱,没有任何见不得光的地方。余的爱人不需要接受任何指责,因为他对这个国家的付出无人可及,就算是神也不能否认。”
“在父神的注视下,如果无辜的罪名能够洗刷,我们的爱能够得到众神的祝福——那就将庆贺的光华洒落在我们脚下吧!”
王拉起了他的爱人的手,傲然地向前走去。竟是要走下长长台阶,到地面去。
他没有再看塔希尔,就像赌气一般,在心中已经认定了爱人一定会顺从自己。
而这种情况……不顺着他也是不行的了。
塔希尔的双眼不再黯淡,但在此刻却莫名地有些发涩。
许是迎面而来的风沙太大——可下一刻,王的白色披风遮挡在眼前,霸道地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
‘不用这样的,拉美西斯。过去已然成了过去,即使争了这口气,也无人能理解。’
塔希尔本想要这么说,他还想告诉他,自己从没有埋怨过,也从没有后悔过。
但从手心处传来的热量前所未有地滚烫,直直地烫到了他的心中。
就算如此炙热,也不舍得放开。
因为王竟想要用这种强硬决绝的方式,来守护他。
那还有什么阻止的理由。
与当初——极其遥远的那个时候不同,金发的大祭司紧跟上面色冷峻的法老王的脚步,并且加快了速度,与王并肩而行。
所有人都注视着他们,看着他们双手紧握,目光平视前方,从神殿的高处坦然走向地面。
不知从何处来的光柱始终照亮他们前进的道路,就像无声的祝愿和指引。
他们来到地面,也不停留,径直穿过了密密麻麻的人群。
那条自行退让出的通道无比宽敞,仿若专属于王与大祭司两人,再无他人能够c-h-a足于两人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