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生所求的,唯有扬名天下,如今扬名天下是不成了,若是此次死后能名声远扬,或许也该知足了。
不管如何,到了这个地步,讨饶决计没用,即便是今夜死去,那也要死的体面。
于是,要离的目光落在椒丘欣身上,然后笑了。
椒丘欣气极,手上用了点力气,怒道:“笑什么?!”
要离闷哼了一声,用了一种极其漫不经心的语气开口道:“我笑你说的话。”
要离道:“我要离是堂堂一个勇士,怎么会对你耍花招?!”
“还嘴硬呢。“椒丘欣用剑稍微蹭蹭要离脖子,冷笑道:”我敬你有三分胆量,你放心,明年的今天,我会给你祭奠!”
要离嘲笑:“爷爷不稀罕你的祭奠。”
“你!”
椒丘欣几欲砍下去,但当即又松了手,笑道: “要离!你犯了三个错误,你知道吗?”
要离:“哦?”
“你在众人面前羞辱我,这是第一个错误;你回到家里不关门,这是第二个错误;你睡觉一点防备也没有,这是第三个错误。三个错误,你犯了一个就该死了,现在你犯了三个,真是该死极了!”
要离想骂回去,于是他就骂了回去。
要离:“我没有犯三个错误,你却应该有三个惭愧,你知道吗?!”
椒丘欣咬牙:“说!”
“我在众人面前羞辱你,而你却不敢当场报复,如此无能,你不惭愧?你进门不敢喘气,入屋不敢吭声,如此鬼祟,你不惭愧?你直到用剑指着我的脖子,把我的性命掌握在你的手上,你才敢发出声音,如此懦弱,你一点都不惭愧?!”
椒丘欣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却死死不说一句话。
要离心中畅快,放肆大笑:“无能、鬼祟、又懦弱!你竟然还在我面前逞威风!你竟然还觉得自己是个勇士!哈哈,椒丘欣,我白天说你的话真是一点没错!”
要离恶意地笑道,一字字咬得极重:“贪生怕死,苟活于世,还自诩勇士,你真正是不要脸至极!”
“你!”
椒丘欣的手颤抖。
要离骂地畅快淋漓,身子脱力,自觉死了也无憾了:“罢了罢了,没想到我会死在你这样的懦夫手里,动手吧!”
他一闭眼,真是豪情万丈。
椒丘欣看着他,心情复杂,横在要离脖子上的那一剑,却怎么也砍不下去了。
他有一身武力,从小到大,无人敢小瞧,无人敢指责,就是齐王也一直以礼相待,然而如今却被人指着鼻子骂了一通。
然而骂自己的这个人,性命明明握在自己手里,却丝毫不惧,这不正是自己最尊崇的勇士!
和这样的人相比,贪名图利的自己算什么?
算个小人!
椒丘欣惭愧万分,他捏剑的手垂了下来。
“你才是勇士,而我——”
椒丘欣艰难地开口,还是说不出“小人”二字,他道:“我不如你,但我也想当一个真正的勇士,真地想当……”
椒丘欣看着手中的剑,凄然一笑。
“我一个懦夫,以勇士自诩了那么久,真地无颜苟活——“
他一剑刺入了自己心口,鲜血四ji-an。
剧痛中,他神思涣散,喃喃道:“我愿以死谢罪……我的爱马,你走到哪了,你等一等我……“
他健壮的身体砸到地上,发出砰的巨响,没了声息。
他以鲜血,洗去自己心中的愧意。
要离愣住了。
他从那种张狂的状态中缓过来,他颤抖着上前推了推,椒丘欣再也不能动了。
要离又试了试鼻息,终于相信,他死了,那个能和水怪搏斗的勇士真地死了。
“啊!”要离激动的走来走去,哈哈笑个不停。
要离心潮澎湃:“龙神显灵!天不绝我!哈哈!哈哈!哈——”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墙上悉悉索索得跳下来几个人,是齐国使者。
椒丘欣上门寻仇,虽然不让他们跟着,但这是在吴国境内,这些人还是有些放不下。
树上又跳下来两个人,是吴国官员。
武士之间自愿决斗,行,仗着武力非要杀人,不行。
不过几人都很意外,设想中两人可能不打不相识,把酒言欢,却也没有料到结局会这样。
要离没想到自己家里能跳出来这么多人,一时懵了。
几人对椒丘欣行了不同致敬的礼节,齐人把椒丘欣的衣服整理好,拭净血迹,整理仪容。
房顶上,伍子胥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