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闻你有事,提前赶回来了。”他只能这样接到,顺便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
卿玉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欢喜,也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激动,他撑住床边坐起来:“既然你来了,那我们就讨论一下今年雪患的事情吧,江南那边一直富饶,但是不代表能撑过这个冬天……”
他自顾自的说着,甚至还想下床去找奏折,但是却猛然被萧韶扶住了。
“你说什么?”萧韶震惊道:“什么雪患?”
卿玉死的时候明明是盛夏,天干物燥,那火才会燃烧的那么烈,怎么可能会有什么雪患?
“你真的连一点国家大事都不关注了?”卿玉瞥了他一眼:“今年江南一边的早稻,已经冻死了大半,无数百姓挨饿受冻,如果这次导致江南百姓流离失所,则不利于我朝稳定。”
萧韶不敢置信:“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卿玉死了三年,而且一直躺在着未央宫内,怎么可能知道江南雪患的事情。
卿玉是真的觉得萧韶有问题,直接起身打掉了他的手臂,然后走到案几前,自顾自的看着大臣的奏折。
因为卿玉和夏朗的事情,萧韶已经很久没有上过朝了,奏折积压了一堆,他已经打定了注意要做一个昏君。
“不应该放粮,应该向百姓“借”粮,”卿玉在一个大臣的奏折上批复道:“若有困难的百姓,可以凭着户籍找官府赊取粮食,然后在今年秋天以低廉的价格换回来。”
这话……为什么会这么耳熟?
萧韶似乎回到了那天的朝堂上,那桃花眼洌艳的少年振振有词的一番言论,艳惊四座。
“……至善则是无善,阿韶,你说对吗?”
卿玉从奏折中抬起眼来,看着被震惊的依旧留在原地的萧韶。
萧韶只觉得嗓子间焦灼不堪:“你究竟是谁?”
你是卿玉?还是夏朗?
难道是那秘术出了问题?
“你在说什么?”卿玉莫名其妙的看了萧韶一眼:“我自然是……”
他话音未落,竟然脖子一歪,就这样软倒在了案几上。
萧韶知道,是那药效到了。
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卿玉就可以彻底苏醒了。
但是这样的认知却没有让他觉得更加安心,心如鼓擂,想着刚刚卿玉的样子。
究竟仅仅是记忆互通,还是只是有人告诉了卿玉雪患的事情?
卿玉……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夏朗的眼神全是茫然,他看着面前低眉顺目的婢女,眼中全是疑惑:“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婢女给他端着药碗的手在颤抖,公子是谁……他们也不敢回答啊。
是状元郎?是药引子?还是皇上的心爱之人?
公子自从入了未央宫就开始每天长睡不醒,皇上这么多天一直在外面守着,但是除了取血的时候,从来没有踏进过内殿一步。
照他们看来的样子,皇上对于公子,必然不可能是没有心的。
只是再上心,也没有正殿里躺着的那一位上心,所以这每天一碗的鲜血,从来没有断过。
夏朗的手臂上已经扎不出更多的针孔了,萧韶就把目标转移到了腿上。
轻轻的卷起裤脚,一双腿形容枯槁,和当年初见时铿锵有力的跪在地上喊着吾皇好时候的样子,判若两人。
萧韶的针差点失了准头。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无故踏入未央宫一步。
只是现在服侍的下人告诉他,夏朗疯了。
他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他当时还想着,要问夏朗,那天他对萧怀予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现在,他已经做不到了。
因为夏朗连自己是谁,他都忘了。
夏朗的脉搏日渐微弱,就在最后三日的时候,已经到了弱不可闻的地步了。
闻讯赶来的小方子把了把脉,摇了摇头。
“他这样,随时有不行的风险。”
“那……先生,该怎么救他?”萧韶站在一边,全身在微微颤抖。
“救他?”小方子奇怪的看了萧韶一眼:“为什么要救他?还差三日,用参汤吊着一口气,不死不就行了?”
他的心中只有主子,其他人的生死,和他无关。
“朕……亏欠他良多,还是想尽量留他一条性命。”萧韶闭了闭眼睛,掩饰住了眼中苦涩至极的模样。
“我又不是医生,”小方子没好气的说:“我只是碰巧掌握了那门秘术罢了,你要是要找医生,就去找御医。”
“可是……”萧韶不是没有请御医来看过,他们都表示,夏朗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能撑到现在,着实是个奇迹。
“如果说办法,只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小方子看着瘦得脱形显得那双桃花眼尤为突出的夏朗,不知道为什么软了软口气:“将主上搬到这人旁边,让这人的血直接流进主上的口中,如此,能减少一点这人血的消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软,明明看到了萧韶对这个人的别样情愫,但是他居然还心软了,想留下这人一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