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次他听懂了。
陆桓意一点儿弯都没拐,非常直接的说他没良知。
尹烛低头看了眼怀里瑟瑟发抖的腓腓。
还是为了这玩意儿说他没良知。
必须赶紧把它送走。
一秒都不能多待。
“那你洗吧,”尹烛把腓腓塞进了陆桓意怀里,那些还没洗净的泥水和血水弄了他一身,顿了一下后又把腓腓从他怀里拎了出来,“你洗,怎么洗,我帮你。”
洗完赶紧问事情,问完就送出去。
陆桓意低下头,恰好腓腓也抬起了头,一人一妖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一会儿,似乎在交流着什么,最后陆桓意拿了个盆接了点儿温水进去,开始给腓腓搓毛了。
尹烛也没走,说是要帮结果连根手指都没动弹,就蹲在旁边看着,时不时地瞥一眼腓腓,视线大多都是落在陆桓意身上的。
陆桓意挤了一坨沐浴露到掌心,更加用力地搓起了腓腓的毛,底下盆里的水已经黑得看不见底了,陆桓意换了盆水,尹烛还在旁边儿蹲着,一动不动。
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尹烛对这里应该是有领地意识了,把这里当做自己的第二个家,而且把自己规划进了领地的一部分。
不管是师兄还是腓腓他都不让碰,那一脸恨不得给他们绑个窜天炮直接丢出去的表情实在是……非常一言难尽。
大概是坏事。
哪有什么妖怪对人类起了领地意识的,还是个快死的人类。
快死了。
陆桓意总是忍不住想起这件事儿。
以前年纪小,对20岁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但如今自己就要到20岁了,那种知道死期却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人十分难受。
他甚至只能在心底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快死了,把要做的事都做了吧,不要让旁人太过难过。
结果尹烛对他的领地意识一天比一天严重,那到时候自己死了,尹烛怎么办?
“但凡有点儿良知的人都不会只搓一个地方,”尹烛蹲在旁边指了指,“泡泡快揉到它眼睛里去了。”
“啊。”陆桓意回过神,连忙弄了点儿清水把泡沫给腓腓冲干净了,然后用毛巾裹住它,抱到腿上,一边擦着它的毛一边问,“我没注意,对不起啊……你会说话么?”
腓腓用鼻子顶了下毛巾,不多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清爽的少年音,“会。”
“抓你的是谁?”陆桓意还在给它擦着。
“一个穿着黑色道袍的男人,”腓腓说,“身边还跟了个小姑娘,就是那个小姑娘把石头放到我眉心的,坏死了。”
“……男人,”陆桓意顿了会儿,“你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么?”
“知道一点儿,他们当着我的面说过,”腓腓抖了抖毛,两条尾巴在身后竖起来,灰色的毛发洗净后变得异常顺滑,背部有一团艳红色的妖纹,“他们说,‘锁妖塔震动,底下千万条大妖的冤魂即将冲破封印,到那时便可催动世间残存的邪念与妖气,找到鬼之子,让他为我们所用。’”
陆桓意听着腓腓说完,扭头看了尹烛一眼,“你听懂了么?”
“没有。”尹烛很诚实地说。
陆桓意倒是听懂了一点儿。
锁妖塔震动这事儿他是知道的,师父只说过是因为年久失修,锁妖塔封印有所动摇,妖气不稳,并未提及之后的事。
他也不知道锁妖塔底到底封印了什么,以及……鬼之子又是个什么东西?
腓腓的话里透着几分真情实意,但如若他真的知道这么多,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被他们救出来,而且至今都没有人上门找麻烦?还是说那些人以为腓腓已经死了?
陆桓意皱了下眉。
不管如何,他都应该先禀告师门山下有人作乱的事。
“我去给我师兄打个电话汇报一下这件事,”陆桓意把腓腓抱起来递给尹烛,“你把它的毛吹干。”
“我的鳞片都不用吹干。”尹烛接过腓腓,又点儿不服气。
“对啊你最方便快捷了,快吹干,”陆桓意说,“加油,我相信你能做到的。”
说完就溜出去找手机了。
尹烛在浴室里抱着腓腓,和它并不深情地对视了一会儿后叹了口气,拿过吹风,一本正经道:“你不要动。”
腓腓歪着脑袋甩了下尾巴,一脸迷茫。
吹风机的功率不大,但噪音很吓人,一旦开启以后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卷入混沌一般嗡嗡嗡直响,尹烛用指尖试了试风的温度,有点儿凉了,但吹在腓腓身上时他却很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尹烛有点儿不解,但还是没有把热风开到最高档怼着腓腓死劲儿吹。
免得等会儿陆桓意又说他没良知……
屋外突然传来砰地一声巨响,紧接着是玻璃碎裂开来的声音,房子里顿时充满了哀怨的悲鸣,尹烛立刻丢下吹风和腓腓冲出浴室,客厅里已经是一片狼藉。
窗户被打破了,有鬼不断从那里爬进来,口中发出尖利的鸣叫,沙发和茶几都被掀倒在地……陆桓意呢?
尹烛一脚踹翻了快爬到他脚边的鬼,咬牙确认了下来,有人打破了窗户,将陆桓意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