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山里有蛇。”陆漾起故意吓他。
“卧槽卧槽!”钟泽迈开步子,突地从背后撞上来,紧挨着陆漾起走。
陆漾起被撞得微微前倾,但好在稳住了,他眉目疏淡,还没来得及说钟泽横冲直撞,对方就很迅速地开口:“是你先吓我的!”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陆漾起摇摇头,取出手机照明,这回钟泽倒是没再说什么“破坏美”的狗屁话。
两人回去时,后院的几间小屋子已经熄了灯,大家伙依照山里的作息都睡下了。为了不打扰其他人休息,这俩放轻动作和声音,各自安静地冲凉、洗漱。
浴室只有一间,轮流着冲凉。还是白天那架势,陆漾起洗澡时,钟泽就拖个小板凳坐在外面一边玩手机一边扯门。
过了会儿,陆漾起洗完出来了,换钟泽进去洗。本来,钟泽还想象了一下——陆漾起一脸冷漠地蹲在门外拉着门把的样子,说真的,光想想就觉得好傻。
还没笑完,钟泽手里就被塞了一个很重的木凳。他莫名其妙地看向陆漾起:“?”
“抵着门。”陆漾起拍拍他的肩。
“我给你守门你给我凳子?”钟泽脸上是大写的“因缺思厅”。
“我去洗衣服,赶紧进去洗吧。”这次外出本就是陆漾起一时脑热,直接带钟泽来了洪阆,因为没有提前计划,所以他们下半天穿的衣服是寺里借的,明天得洗干净还回去。
钟泽有点不好意思了:“等会儿我出来自己洗就行。”
“我顺手就洗了。”陆漾起坚持。
于是钟泽一头扎进浴室,把衣服脱了,然后打开一条门缝将上衣和裤子递出来。
白溜溜的一截手臂露在外头,只到手肘而已,白日里穿着短袖看起来是极正常的,可是夜里,再看却有点打眼。
陆漾起匆匆一瞥就收回,然后默不作声接过衣服,去水龙头下洗。
这一晚,他们九点多就睡下。万籁俱寂的深夜,没有人因为身旁睡着人就失眠。竹床清凉,山里的夜晚无需空调和风扇,甚至到了半夜,钟泽觉得有点冷,非要挨陆漾起睡。
两米的床,钟泽占了一米八,还独享了唯一的枕头。
占床就算了,有的人啊,第二天早上还要问别人:“你昨晚没睡好吗?”
托你的福。陆漾起想。
☆、稀奇
因为钟泽惦记着家里两个小孩儿,且陆漾起自己也事情多,所以两人只在洪阆山待了一晚就回了。
陆漾起将钟泽送到他家所在的小区门口,只见小区外临时停车场停了好几辆扎了礼花的婚车,引擎盖上贴着“喜结良缘”。大红灯笼从小区门口起,一路挂满小区的主干道。
钟泽压着陆漾起的肩,从摩托车后座上跳下来。车身被他晃得微微一震,多亏陆漾起支着大长腿稳住了。
“我们小区有人结婚。”钟泽没头没尾地来一句。
“你认识?”陆漾起偏过头看他。
“不认识,就是提一下也不行?”钟泽一步越上人行道,因为高度的差异,所以此刻比陆漾起的视野高了许多。他一副老成的做派,拍拍陆漾起的肩:“路上好好开车吧,到驾校了给我说一声,明天来找你练科目三。”
陆漾起看了他一瞬,眼神不自在地移向视线范围内最近的那盏红灯笼。风一吹,挂在树枝上的灯笼就跟着晃荡,黄色的流苏一甩一甩的,看着很舒服。
“我明天不在驾校,以后也不在那里了。”陆漾起的语调稀松平常,令钟泽难以想象自己听到了这样的话,以这样的语气。
可能对很多人而言,驾校认识的朋友、教练,只是一段短暂的缘分,等驾驶证到手了,缘分也就孑然而止了。钟泽不是这样认为的,在他生命中,有很多重要的人都只短暂地陪伴过他,而那些逝去的,往往让他难以释怀。钟泽不喜欢这种感觉,甚至可以说是讨厌。
他原本是很高兴的,被陆漾起带去洪阆玩了一天,这种不用准备说走就走的出行太吸引人了。因为太愉悦,以至于,最初知道陆漾起没在驾校时那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已经淡了。现在,经陆漾起自己亲口陈述,钟泽才慢慢回落,意识到假期遇到这个朋友,以后再难有机会见面了。
心里忽然很闷,不想说话。钟泽站在路牙子上,抿着唇,冲陆漾起点点头,面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只是说话变得沉稳了些:“那……这段时间谢谢陆教了。”
陆漾起注意到,钟泽又叫他“陆教”了。昨天在洪阆山,钟泽曾在很高兴的时候叫了他一声“陆漾起”,像朋友间那样不客气、热络的调子。
察觉到钟泽情绪不高,陆漾起笑了笑,握紧车把,说:“会有机会再见的。”他言之凿凿。
可能是习惯了这个职业,所以对一批又一批学员的离去已经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了。钟泽这样想。
和陆漾起道别之后,他一个人往家走。头顶上是随风摇摆的灯笼,脚底下是细碎的泥沙。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又比平时多了些东西。偶尔,钟泽会郁闷地停下,踢一脚鞋底的沙,然后又继续往前走。
淇河一个人在家,很勤快地做作业,做完了还把本子铅笔收拾得整整齐齐。事出反常必有妖,钟泽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也没发现什么一次:“你怎么突然爱学习了?”
淇河一听,立马就不干了:“我以前不爱学习吗?”
“不催你就不学习,自己心里没数吗?”钟泽揉了揉她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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