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凤城春刚叫了声,秋云归便悄无声息地把半醉了的夏夜霜接到自己怀里,谁都没搞懂这姑娘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饶是凤城春也被吓了一大跳,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天爷.”
夏夜霜挣了好几次,也终究没能把自己成功地撑起来,索性干脆便放弃了挣扎,靠在秋云归的半边胳膊上,问道:“春姐你呢?你也喝了不少,要不一起回去?别一不小心醉后磕着绊着了,说出去还不得被人笑死。”
“都是自家人,怕什么,横竖丢脸丢不到外面去。”凤城春也笑道:
“我去看看风景。”
最后秋云归扶着夏夜霜走了,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堂内眼下只有一屋的狼藉,几个侍女在那里收拾打扫。
她们的动作很轻,只能偶尔听到一点瓷器碰撞的声音,除此之外,半点别的声响也无,在这残留的红烛映照之下,愈发显得夜色更加寂寥了。
凤城春往外走的时候,这才看见了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地看着面前那只酒杯的云暗雪:“云妹?难不成你也喝醉了,需要找人把你送回去?要我搭把手吗?”
云暗雪却没有立时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定定地看着面前的那杯几乎分毫未动的酒。
人人皆知妙音门的冬护法素来自持得很,像是痛饮到烂醉这种事情,从来都是与她绝缘的;哪怕在自家门主大婚之日的喜宴上,也不过是将这数十年的佳酿略一沾唇便放下了。
周围人都知道薛书雁的性子就是从这位云家遗孤的身上学到十成十的,还真就没人敢去灌云暗雪的酒,因此到头来,她竟成了这里最后一位完全清醒着的人。只不过她刚才一直都双目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凤城春这一出声,终于把云暗雪从自己的世界里拽了出来。她似乎这才反应过来,一切都结束了:
新人已被送入洞房,等再次见到她们,便是明日的事情了;前来赴宴的宾客大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自然不会做出闹洞房这种让人困窘的事情,便也陆陆续续离去;负责收拾打扫的侍女们也都要做完活儿了,夏夜霜和秋云归方才互相搀扶着对方离开。
在这满室的寂静里,在狼藉的杯盘簇拥下,在幢幢的烛影中,云暗雪缓缓端起了面前的酒杯,对凤城春遥遥一举:
“我等感念春姐多年劳苦。”
“既是喜事,当浮一大白。”
薛书雁已经完全醒酒了。
可出于某些不可对外人言的小心思,她还是斜倚在枕头上,装出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来,任凭杜云歌给她擦手擦脸,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等估摸着杜云歌已经转身过去了,薛书雁便偷偷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目不转睛地盯着床边的杜云歌,心想:
我知道云歌好看,但是她原来有这么好看的么?
——也不知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的缘故,还是因着今日大婚,于是心里便能感受到十二万分畅快的缘故。
杜云歌可没注意到这一点。
她还真以为薛书雁被人灌得不省人事了,便轻手轻脚地扶她去了床上,帮她解开过分厚重的玄色长衣,又让人去端了醒酒药来,放在盛满温热的清水的盒子里,隔水暖着,等薛书雁醒来之后便能够直接喝了。
等她好容易忙完了这些,刚来到床边,薛书雁便突然伸出手去,准确无误地捉住了杜云歌的手腕,半点喝醉的人的样子也没有。
她的手腕骨r_ou_匀停,多一分则肥腻,少一分则清瘦,是正正好的、可以被人拢在手心的模样。
之前薛书雁就已经做过这个动作了,不过那时是在喜堂之上,哪怕借着宽大的衣袖的遮掩,杜云歌也终究有几分不好意思,薛书雁也只能满怀遗憾地松开她的手。
眼下薛书雁终于可以得偿所愿,再一次将杜云歌的手腕拢在自己掌心。那双凝脂般的腕上戴着镯子,轻轻一碰,便铮然作响。
杜云歌哪儿是薛书雁的对手。光看薛书雁能够掩藏自己的身份,做一个不越雷池半步只默默守在杜云歌身边十数载的人,便能看出来她掩饰的功夫是一等一的强了。
等她把眼帘垂下去之后,刚刚展现出来的那点j-i,ng神气儿便瞬间又完全懈怠了下去,依然是一副喝醉了的、迷迷糊糊的模样。
于是杜云歌还真的就被薛书雁装出来的样子完全骗到了。她心想,果然喝醉的人的行事不能用常理去推断,原来师姐喝醉了也是这么个迷迷糊糊的模样,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嘛,难不成是想要看看我手上这个会叮叮当当响的东西?
她立时就被自己的想法逗得笑了起来,把这一套镯子从自己手上取了下来,哄着薛书雁伸出手来,试着戴一戴看看:
“来哦,师姐,给你个好东西玩儿。”
自从薛书雁知慕少艾之后,很多事都能无师自通,只不过她生来性子冷淡,不爱在这些事情上多花时间而已。但是该懂的还是都懂的,该做过的梦,自然也做过不少。
她梦到过各种各样的杜云歌,但是没有任何一个梦里的,有此刻的这么美,也没有任何一个梦里的结局,有此时此刻这么圆满。眼前的景象甚至都让她有些疑心了,这会不会又是一个梦呢?
庄周梦蝶,蝶化庄周,梦耶?非梦耶?
——然后就在这花好月圆的新婚夜,杜云歌还真的以为她完全喝醉了,便像是在哄小孩儿一样,试图给她戴上那对翡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