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
在薛书雁正待起身离去之时,突然从床帐里伸出了一只手,轻轻拉住了薛书雁的衣角。
杜云歌在练武上没啥天分,之前也不肯下苦工,跟薛书雁这样的高手相比,她手上其实是没什么力气的,只要薛书雁轻轻一挣就能挣脱开来,但是薛书雁就像是着了魔一样,硬生生地就被这简简单单、毫无力道的阻拦动作给拦下了离开的脚步,半晌之后,杜云歌才柔声开口问道:
“薛师姐,能不能有劳你今晚陪着我一块儿睡?我睡不着。”
——她是真的睡不着。
“死而复生”这件事带给人的冲击力太大了,更别说杜云歌还在短短的几个时辰之内就经历了与凶手再会、避免了走上辈子的老路、妙音门内似乎真的有内鬼这么多事情的冲击,搞得她哪怕躺在床上也睡不着,头脑里纷纷攘攘塞满了的全都是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事情,耳边也回荡着无数道似真还假的声音,使得杜云歌头痛欲裂,只想好好睡一觉来恢复元气。
薛书雁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开了口,只不过她说话的声音实在是空前未有的小,杜云歌连半个字都没听清:
“……这无名无分的,不太好吧。”
杜云歌是真的一点都没听清,耳聪目明这个词天生就和她这样的练武庸才没啥关系:“薛师姐,我刚刚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薛书雁又坐在了她的床边,给杜云歌拉开了半边的外层床帐,这样一来,阻隔在她们之间的就只有薄薄的一层雨过天青色的纱了,是一个不会过分亲昵逾矩、却又能让需要陪伴的杜云歌切实感受到安全感的距离:
“我就在这里,在你睡着之前,哪儿也不去。”
第16章 快哉
和那些恨不得把墙上全都镶满夜明珠的暴发户不一样,妙音门传承百年,品味也高雅得很,除了在天花板上嵌了几颗夜明珠,在北边做出了北斗七星的样子之外,再无其他的能够自明的珠宝装饰,当室内唯一的一盏琉璃灯熄了之后,在拔步床内的人便能着实体验一把什么叫伸手不见五指了。天干物燥之时须得小心火烛,因而室内也没有多余的烛光,只有外间一点点的油灯和窗外的星光月光照s,he进来,对普通人来说,即便在黑暗里待的时间久了,也最多只能看清一些大件物品的轮廓而已,想要细细地看清面前的人的表情的话还是很有难度的。
如果杜云歌的目力能够再好一点的话,她就能看得见此刻薛书雁面上的表情虽然大体上来说还是那种冷冰冰的样子,但是她的眉梢眼角都和缓下来了,便给人一种春水即将化冻的、寒凉中却又带着不容忽视的柔和的感觉,只可惜她的本事还不到家,自然就无法发现薛书雁这难得一见的真情流露了。
当杜云歌在薛书雁的陪伴下沉沉睡去的时候,凤城春正在和云暗雪一起喝酒,边喝酒边诉苦道:
“我是真的难办啊,云妹。手心手背都是r_ou_,我偏向哪一个都不是。”
云暗雪对剑法之外的事情从来都不太关心,真不愧是能和薛书雁并称妙音门里的一大一小两只武疯子的人,而且如果真细细比较起来的话,她疯的程度可能比薛书雁的还要深呢,此刻不了解前因后果的她只能默默地给凤城春倒酒,听着她没头没脑地诉苦:
“书雁这孩子什么都不往外说,全都憋在心里,门主又是个心大的傻姑娘,不会闲的没事儿就去深挖旁人的心思的,要是哪天这两人说话的时候真出了什么难以沟通的差错的话可怎么办?”
她没说出来的后半句话是“那书雁这单相思了不知多久的孩子该多伤心”,可是这件事情目前怕是只有她看了出来而已,为了不给旁人多添麻烦,凤城春还是把这后半句给略了过去,结果她忽略了的另一件事情就是眼下听着她说话的人不是别人,偏偏是云暗雪。
什么是武疯子呢,就是你不管跟她说什么,她都可以毫无分析地给你切换到练武的这件事上,就好像如果你跟一个饿疯了的吃货交谈的话,那么不管你说什么她也都可以给你无缝切换到跟食物相关的话题上是一个道理的。
——这就是薛书雁比不上她的老师冬护法的最主要的原因了,因为她的脑子里除了练武这件第二紧要的事情之外,还有第一紧要的事情:杜云歌。
于是云暗雪毫无阻碍地就把凤城春的这句话给理解成了“如果薛书雁和杜云歌闹别扭了不想再辅佐妙音门门主了那么杜云歌该如何自保”,甚至还有理有据地开始论证起来了:
“春姐莫要担心,书雁不是在咱们面前发过誓要保护门主的么?君子一诺,重逾千金,你尽可信得过书雁的为人。”
“而且话也不能说得这么死,万一她继承到了前任门主别方面的长处、只是一时半会间没有发挥出来而已呢?”
凤城春:???等下,我们正在说着的是同一个话题吗???
不过凤城春想了想,觉得将错就错地就着这个话题讨论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便问道:
“那依云妹之见,门主适合修行怎样的武功才能自保呢?”
这可着实难住了云暗雪。即便她对妙音门再忠心耿耿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假话,夸她们的门主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练武奇才。而且说句不客气的大实话,就按照杜云歌眼下的资质,她修行什么武功都不适合,之前的无数次失败的尝试也证明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