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你。”丝毫不觉疼一般,露出一口白牙:“跟大姑娘绣花似的,那么温柔啊。”
君殊调侃似的话,听得少年面上迅速漫起血色,含怒地瞪他一眼,手下动作也不禁重了点。
君殊自己却是搞不懂自己师弟怎么那么容易害羞的,忙求饶,称痛。穆归舟却是被他夸张的样子惊到了,又是一阵愧疚,以为自己真的弄疼他了。
灯下的两个少年,脸上的轮廓都柔和了许多,虽然显着有些狼狈,但却吃惊的,令人感到十分和谐。
赵绪走到门廊前,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但他此时没心思去感慨他们师兄弟情深,一进门便问他们这次去了哪里。
二人一五一十的将今天的遭遇都说了,显然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何又轻易地出来了。
“你们本来是在西市坊,被人迷晕了,醒来之后就在了禁宫?”
两人点头,都惴惴不安。他们不知道今日这变故为何,只觉得自己是闯了祸,低着头不说话。
赵绪无从怪他们,让他们各自回房后,便将自己关在了屋里。
他已让十一带人去了禁宫,尽人事,听天命,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第六十九章 自裁吧
虽然是入暑的时令,但禁宫中却常年泛着一阵冷意。从东门,顺着枯草杂行的小道走过去,蜿蜿蜒蜒地,能看到尽头处是一座装饰华美的废殿。
锁链敲击的声音,不时地,从那座废殿中传出来,显得y-in森而冷清。
殿内,白发的宦官低头抿了一口冷掉的茶,神色淡淡的,对困住之人的挣扎置若罔闻。
他很有耐心的,在等——等个预料之中的,却不太愿意见到的场面。
施南月觉得阿史那可汗是会来的,隐晦的直觉和之前的调查已经告诉他这个答案。世人都知,年未三十而已合并东西突厥两部的可汗是个天才,同样也是个惹了无数fēng_liú债的浪子。而这个浪子,却在几年前忽然转了性,不仅遣散了所有的妃嫔娈童,连花街柳巷都不再去了。施南月这些年隐姓埋名,却是一直在为今日伏笔,他清楚几乎所有关于穆千山的,能查到的情报。
三年前突厥可汗那场轰轰烈烈的悔婚,令诸国震惊,而那个时候,恰恰也是穆千山离开千泉城的第三个月。之后他去了哪里,连自己也不得而知。
似乎那个以fēng_liú与才能闻名的可汗也栽在了他的身上?
真的有趣。
施南月不愿意看到的是,这个世上,仍有人愿意为穆千山而死,为这个他最恨的人。
“不必挣扎了,千山。他应当快到了。”瞥了一眼试图挣脱锁链的男人,施南月温声讽道:“看,我多仁慈。你很快就能看见你爱的人了。”
穆千山挣脱的力度更大了,却无济于事,这锁链是他自己套上去的,本就没想着解开。
“他不是!”几乎是咬着牙,吐出了这几个字。
“哦?那你紧张什么?”施南月笑了。
殿外有细碎的脚步声,施南月往门口看去,那里出现一个黑色的人影。
轻笑声响起,施南月眼底满是讥诮:“看,他还是来了不是么。”
“你想作甚么?”穆千山甚至无法回头,去看门口那人是谁。他的声音是寒冬山顶的冰,本应是最坚硬冰冷的,却隐约有一丝颤抖。
“你且好生听着。”
施南月摸起地上的长剑,缓缓地,往殿外走去。
脚步声渐渐远了,一阵邪风吹过,豆大的烛火艰难地摇曳了片刻,便熄灭了。
殿内空荡荡的,漆黑一片,像失明了一般。仿佛,又回到了稚幼时晦暗压抑的噩梦。
谁的汗顺着额角滑落,冰冷黏腻,如一尾缓缓爬过的蛇。
废殿外的匾额旁,悬着两盏纸糊的灯笼,微弱地,照亮方寸之间的地方。
远远有更夫喊号的声音,已经是四更天了。
昏沉的灯光下,有一人长身而立,眉目冷峭,他额间长辫用金珠束起,虽身着京都锦衣却仍是异族的打扮,施南月一看便知是附离了。
“可汗真是守约,一炷香的时间,不多不少。”
施南月客套地寒暄,虽然彼此都心照不宣,面上却仍是温和的笑意。、
而附离却不理他,目光凝在他握着长剑的手上,似乎要把他看穿。
“你拿的是千山的剑,他在哪儿?”附离直接道。
“自然是在我这儿。”
“你想作甚么?”
施南月嗤笑一声,不禁道:“你们两个问个话都一模一样,倒是心有灵犀。”
“少说废话。”
附离的样子已经和初来长安时判若两人了,不只是愈发成熟俊朗的相貌,还有周身气质的变化。昔日外露锋芒的利刃已经变得愈发内敛,却是无法让人忽视他的存在。
此时冰冷的问话,更是不自觉透出帝王的威压,让人心惊。
“可汗来之前不就已经知道了么,你们自然是一命换一命。”施南月虽见惯了达官贵人,但他终日在皇帝面前伺候,习惯了对皇位上的人奴颜婢膝,一时间竟有些不敢去看他眼睛:“您自己自裁,我便放了他。”
顿了顿,又道:“可汗您似乎也没有选择的权利,您,没带兵刃吧……”
这是他之前就交代过传话人的事情,现在仔细看来,附离却是很守约。施南月不禁在心中耻笑自己,一个别的国家的君主,也能让他怕了么,这些年,真的是越发胆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