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心里对这位画家表示了些许歉意,又转了一会儿,走马观花式的把馆里除了程晚星那两个展厅之外的所有作品都看完,然后才像奔赴刑场似的,走到了程晚星的展厅边。
站在门口,沈瑜心里又挣扎了一下,除了留在家里那几幅画之外,他从没有看过程晚星,也就是妈妈的任何作品,也几乎不会搜索跟她有关的消息。
因为对过去的沈瑜来说,他宁可假装这一切都不存在,这样就可以忽略自己“被抛弃”的事实。
身后,何渡轻轻拍了下他后腰,沈瑜一咬牙,迈进了展厅。
展厅一进门,先是一块led宣传板,写着画家——也就是程晚星女士——的简介。
当代优秀的印象派画家,对色调的组合以及色彩、形状的排布有独到艺术见解。曾获xx美术奖,yy美术奖和zz美术奖……
密密麻麻的个人介绍,沈瑜没有仔细读。
他看着那张在屏幕上微笑的脸,感到一点点熟悉,和数不清的陌生。
沈瑜偏头看何渡,何渡似乎看得很专注,但微微皱着眉。
“怎么了?”沈瑜扯扯何渡的衣袖。
何渡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纠结要不要说,最后还是叹口气说:“倒数第五行。”
沈瑜依言看过去,撞入眼帘的是这样一行字:
“坚定拒绝家庭,保持独身的生活态度使程晚星在画作中保有一种‘过客’般冷静审视的目光,却也让她在颜色选用上仍然保有少女般的纯稚,形成鲜明富有艺术感的对比……”
拒绝家庭,保持独身。
“咱们还是走吧。”何渡认真地说,“我不是很想看了。”
“没事儿。”沈瑜笑了笑,“我又不是来找她认亲的。”
何渡一愣,盯着沈瑜像在探询他这番话有多少出自真心。
沈瑜拉了下何渡的胳膊,笑笑:“走吧。”
说对这八个字完全没感觉是不可能的,“被抹消”的认知还是让沈瑜感到了少许刺痛,但反应确实比以前小多了。
他现在只是觉得自己应该了解一下程晚星,这个和自己流着相同的血却形同陌路的,应该被称作“妈妈”的女人。了解一下她不是“妈妈”,而是闪闪发光的那一面。
就像是了结一个夙愿。
展厅内用巧妙的墙壁设计隔断出三条回廊,人走在其中像是穿行在色泽梦幻的山洞里,氛围很不错。
走廊上疏朗地挂着一排画,像是镶嵌在夜空中的点点繁星。很欣慰的一件事是,程晚星的流派比较复古,属于沈瑜这种美术白痴也可以欣赏的画作。
应该是油画?大部分时候画的是景物,日出、日落、花草、大海。
就像简介说的那样,程晚星的用色很美,印象派的画作不注重绘画对象的细节,而强调用颜色勾勒出环境的氛围。
沈瑜又看了看画作边上的小标签,画名、画家名、价格。
程晚星的画单幅可以卖到五位数,价格在1-5万之间。
不过沈瑜也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走过第一个厅之后,何渡看沈瑜状态还行,这才脸色稍霁。
“去二号厅吧。”沈瑜说着,拉着何渡走进第二个展厅。
二号展厅从布局到设计都与一号展厅一致,可是刚走了两步,沈瑜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说话声。
在美术馆这种场合大声说笑,就像在高铁上外放某音一样,属于很没素质的行为,听声音估计是一个小团体一块儿过来看展,顺便大声讨论。
那群人很快转过回廊走了过来,狭窄的小道上,他们快步正面迎向沈瑜和何渡在的位置。
沈瑜皱皱眉,打算让开,对面一共六七个人,都是西装革履,也不知道穿的人模狗样怎么做事这么没素质。
接着沈瑜注意到,这些人胸前都挂着“工作人员”的标识牌。
被工作人员簇拥着,被人笑容满面地指引着……
沈瑜心底大震,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往人群中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他瞥见一个女人,穿着黑色的礼服裙,裙摆像波浪似的随着她的步伐微微晃动,显得这个女人仪态万方。
沈瑜没看清她的脸,他不敢去认她的脸。
就在这群人走近以前,沈瑜一把抓住何渡的手,落荒而逃。
“程老师。”美术馆的场馆经理客气地介绍着布展情况与观众参观情况,看到本来在看画的两个学生模样的男生突然飞奔起来,他皱眉,讨好般看向程晚星,“现在的学生都是什么素质,真愁人。”
程晚星像是没听到似的,凝望着两个男生跑远的背影,柳叶般秀气的眉毛微蹙,短暂的出了会儿神后,她才回魂般冲场馆经理笑了下:“没关系,继续。”
沈瑜拉着何渡一直跑到了二号厅的尽头才停下,引得看展的观众纷纷皱眉侧目,确定到这里不会再遇上那群人了,他才撒开手,双手扶着膝盖,弯下身子喘着气。
“我还是没办法面对她。”沈瑜苦笑,刚刚看到那波浪般晃动、钻石般闪耀的裙摆时,他难以形容自己心中的震动。
不用看到脸他也知道她是谁,血缘在那个瞬间像是地脉震颤般撼动着他的心,让他手心都有些发麻。可她又那么陌生、高贵而美丽,她不需要有一个二十岁的儿子,甚至应该忘记这个二十岁的儿子。
“你不需要面对她。”何渡站在沈瑜身边,看着墙上的画,声音有点奇怪,“但我觉得你可以看看这个。”
沈瑜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