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近了,楚云才发现这人竟然比自己要高半个头。车上挤得要命,明明站都没地方站了,司机还在往上面拉人,她被往后挤了些,正巧撞进贺西宁怀里。
然后就再也动不了一步。
无奈之下,只得这么将就站着。
贺西宁身上有淡淡的薄荷香,是洗澡时留下的香皂味道。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看,没有抬头,只看见对方露了半截的分明锁骨。冬天这样穿,真的是显抽条活受罪。
c市的司机开车一向生猛,每到一个站,一车乘客就跟着向前晃,快到老城区的前一个站时,楚云没站稳,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别人身上,幸亏被身后的手拉住。
贺西宁看着高高瘦瘦的,劲儿不小,一只手就轻松揽住了她。
楚云说了声谢谢。
她一言不发地收回手,淡然地半垂下眼皮子看着。
车很快抵达下一站,下车,走进林立的老旧居民楼。08年的c市远远不如十年后那般干净文明,重工业城市的脏乱差样样俱全,放眼一望,是一栋又一栋的老式楼房,狭窄的小道弯弯绕绕,上面走的全是行色匆匆的居民。
贺家在成河街中段,廊桥院子一单元二楼,临近街道这边,楼前有一棵古态盎然的枝繁叶茂的老黄桷树,黄桷树下有两张长木凳,院墙底下种着一排排常绿不衰的冬青。
黄桷树是c市的市树,在老城区随处可见。
小时候楚家院子里就种着一棵,故而楚云倍觉亲切,恍惚间有种回到老家的错觉。
陈君华说:“西宁,你先帮楚姨把箱子提上去。”
从出站后行李箱就是贺西宁在提,作为长辈,楚云有些不好意思,但拗不过陈君华,且话音刚落贺西宁就直接迈步上楼了。
“真是麻烦你们了,坐那么久的车来接,还帮着搬东西。”她说,剩下的东西自个儿全拎着,不让对方再帮忙。
陈君华走在前头,上楼梯时回头道:“有什么好麻烦的,以后就拿这里当自己家,别那么客气,咱俩一起长大的,知根知底的,说这些客套话就生分了。”
说一起长大有点不准确,毕竟她比楚云足足大了六岁,但这番话俨然一下子就拉近了距离,教楚云自在许多。
到别人家租房子,还得一起住,换谁都不适应,要不是老爷子态度强硬,她定然不会来。
人情世故,有时候很难说得清。
贺家两个老人早已去世,里面空荡荡的,大件的家具都没几样,不过打扫得很干净,所有东西都摆得整整齐齐。
三室一厅,每间房都不算宽敞
,连客厅都不大,没有沙发,正中央放着一张圆木桌,右侧面是低矮的柜台,柜台上是海尔彩电。
桌上有新鲜的水果,专门摆出来迎接楚云的。陈君华知道自家什么情况,楚家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怎么也算得上家底殷实,实在委屈楚云来这里住。
跟老爷子通话时,她一开始婉拒了好意,可老爷子非常坚持,加之楚云又亲自打电话来说,这才同意。
欠楚家的情分,陈君华心里都记着,等以后贺西宁
读出来工作了,肯定是要还的。
“阿七,你住这间,”她说道,指着敞开门那间房,“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和西宁,千万别拘谨。”
贺西宁先进门,不仅把行李箱放在了房门口,还进去把窗帘拉开了。
出于礼貌,并没有动箱子。
陈君华要去烧水泡茶,让她帮着楚云收拾行李。
楚云连连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君华姐你歇着,别去泡茶,随便倒杯白开水就成。”
陈君华哪肯,叮嘱贺西宁:“你这孩子还站着,先把箱子提进去,真是一点不自觉。”
说着,朝厨房去。
楚云不好阻止,见贺西宁要动手,说:“我来吧。”
然而这人先一步,“没事。”
房间的采光比较差,窗外正对茂密的黄桷树,即便是大白天,里面仍暗沉沉的。
因着都不开口,气氛便微微凝滞,楚云缓和氛围地问:“君华姐说你在c大读书,学的什么专业?”
贺西宁帮着把行李箱放倒在地,“临床医学。”
“那挺好的,以后出来当医生,有前途。”楚云道,拉开行李箱拉链。
她跟陈君华同辈,又比这人大十四岁,说话时难免以长辈自居。贺西宁没什么反应,嗯了一声,须臾,不冷不热地反问:“你呢?”
“之前是建筑设计。”她说,将箱子里的衣物全都往床上放。
衣物肯定包括贴身的小物件,都是女的,她倒不觉得有什么,当捕捉到贺西宁倏尔别开的视线,怔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地用毛衣盖着。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多多少少都会放不开。
她伏低身子,想继续拿箱子一角的衣服,搭在肩后的围巾突然滑落,盖在了贺西宁手上。
天上的云遮住了太阳,房间内霎时y-in了下来,外面起风了,黄桷树叶子被吹得哗哗响。
风很大,裹着寒冷从窗户进入,在狭小的房间内横肆。
第2章 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