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俨明,你许我的自由不能不算数?”
宋俨明轻轻叹了口气,“本侯还能如何给你自由?”
他的声音似远还近,“你这最没规矩最没体统的小人,整日向本侯讨什么自由,难道本侯给的还不够么?”
如今虽不比前朝主张的“存天理灭人欲”那般严苛,可一个后院守寡的小娘如何能走出侯府,如何能像眼前这个小子一般胡作非为,可他一一给了,甚至在内心愿意给的。
英明善断如宋俨明,难得有一丝恼自己的时候。
容玉垂下了双眸,知道宋俨明是不会给他弄这个文书的,已是失望至极,喃喃自语抱怨着,
“我拿文书不又是干什么犯法的事情,你瞧瞧,京城里连条鲑鱼都买不到,还好意思称自己为‘□□上国’!”
他站了起来,沮丧地往外面走去,却冷不丁被宋俨明叫住,
“这文书并不是不可以给你。”
容玉猝不及防被这好消息惊喜到,整张脸如同百花绽放,鲜妍无比,
“真的?”
“你便老老实实按着规矩办,谁让你定要寻那种j-i鸣狗盗耍俊彼钨裁髅缓闷地看着他,“你明日去户部递交呈函,用商贸的由头,本候让戚总管差人替你作保,户部那帮人不至于卡着你。”
容玉自然知道文书怎么弄,只是如今户部被朝廷整顿得谨小慎微,每年颁布的文书还不足百张,但既然宋俨明这般说了,那户部的自然不敢随意卡他。
这次第,当真是峰回路转,容玉心情愉悦,立刻回了去,将茶水斟满,递给宋俨明,当下拍了胸脯保证,
“今晚我会回去的——怪想那几个厨娘做的饭的。”
第39章 容长风
宋俨明瞧着他没有说话,容玉也觉得自己的这句话说得过分虚伪,他挠了挠头,缩了脖子坐回去了。
又听得宋俨明难得严肃着语气,
“你这个人,处处透着股j-i,ng明劲儿,可如今本侯当真是看不清你到底是聪明还是愚钝了,你再不改改你这个性子,他日必将酿下大祸,到时候便是本侯也保不得你了,知道不知道。”
容玉听得心虚,但又觉得憋屈:“你以为我没往户部跑过么?那些个官老爷连看都不看你的呈件便说不给批,你知道我前些日是怎么去的衢州,我花了三百两,那尉官二话不说便放我出城了,宋俨明……我不是没尝试,但这世道,并非人人都是你。”
宋俨明轻轻叹息着:“本侯知道你听得见得许多朝廷不作为、官员贪赃枉法的物事,这些本侯也清楚,但我说过,沉疴并不能一朝除尽,而朝廷已经尽力去做,在这关头,自更要谨小慎微,而非同流合污,你是我们平阳侯府的人,本侯也决计不让你做这样的事情,现在不准,以后也不准,否则,本侯轻饶你不得,可也知道?”
说到最后,宋俨明眼中已是带着一束光芒,那是睥睨这浊世的亮。
容玉一时间竟有些看呆了。
他自然知道他穿书的这个节点,整个北安朝根本就是一滩烂泥,仿佛一只疾病缠身的巨兽艰难地行进,他也知道眼前这个人将来会连同容长风在内的几位良臣把这个几近腐朽的王朝奋力拖出泥潭,最终成就一个政治清明、强盛中兴的帝国。
但事实是,他现在正处于这样的泥潭之中。
他没有对宋俨明说谎,这次的文书,他确实跑过户部申领过,可那些官员推诿扯皮的模样令他齿冷,所以他顺从了这条社会的潜规则,既然烂,那就烂到底,反正如今,他多的是买通一切的钱——谁还要不识相做一个举世皆浊我独清的大圣人。
可是宋俨明会,他不但会,他还会用一生致力去改变这样的世道。
他想了想,他为何总在对方面前将他所有的劣根性展露无疑,不过是不幸中的万幸——拥有一个上帝视角罢了,他简单粗暴地用对这个社会环境的理解,亦仗着宋俨明这大圣人不屑于做那等蝇营狗苟之事,所以他才一次次地逼近着对方的底线。
两辈子他见过太多冠冕堂皇之下的污秽,他本觉得当个随波逐流的人未必不好,可在宋俨明那一双清朗似明镜的眼睛中,他才发觉自己竟是那样的鄙俗。
容玉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心绪,周身无时无刻不笼罩着一股无地自容的狼狈。
宋俨明瞧着他低着脑袋不说话,还当自己的话重了些,这小子惯会搪塞人,也整日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这样的时候可并不多见。
他几乎没有跟人说过这么多的话的时候,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他瞧着容玉这般模样便不再继续指摘他,只站了起来,放缓了语气,
“既是答应了,晚上便早点回去吧。”
他站了起来,长身而立,又看了眼那低着头的人,便径直地往外面走去了。
那一天之后,有许多东西在悄然变化着。
容玉似乎变得格外老实起来,偶尔遇见宋俨明的时候,居然真心实意地朝着他问好。
宋俨明亦没有多少惊诧,只颔首致意,二人就这么擦肩而过——仿佛便是礼尚往来的一府侯爷跟内院的守寡小娘的关系。
有德高望重的大家族给他作保,容玉的通行文书很快就批下来了,他每隔一两个月便会花几天甚至十数天左右的时间去外地采买,如今他资金宽裕,已经不需要将赵大有与吴明二人挪公为私用,平日里二人没有太过招摇地跟着,只不显眼地跟在远处暗自护卫。
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