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少崧摇摇头。“秦都尉,你不用帮本将留这些。”
“将军,若不及时进食,在这么冷的天气,体温很容易下降。”秦牧川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将军还有几千人的队伍需要照料,即使不是为自己,也得为他们考虑。”
“本将自然知晓这个道理,”梁少崧止住叹息,“只是……吃不下这些。”
“将军可是在自责?”
梁少崧从山坳向远处望去,他们四周都是山脉,那些影子在夜色中起伏。风雪吹打着梁少崧的脸颊,使他呼吸困难,睁不开双眼。他只好转过身,往营地走去。这时,秦牧川忽然在他背后大叫道:“将军!看那儿!有人回来了!”
梁少崧转回身。雪原上,一个擎着火把的身影正向营地走来。那火点若隐若现,在风雪间缓慢地移动,映照出一个身披棕麻蓑衣的人影,在齐膝深的雪地间艰难跋涉着。梁少崧眯起眼睛,吃力地看了会儿,终于露出了一丝喜悦的神色。
离开了一天后,萧坚终于回来了。但他捎回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敌人已经包围了我们。”
说完这句话后,支撑着萧坚的力量似乎被抽走了。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往地上吐了口带血的痰。
他的坐骑在回程中力竭而死,他只好步行。纵然他有一身轻功,但在柔软的雪地上无法全力使出。他奔掠了一段路后,汗水浸透了他的内衫,很快变冷,摄取他的体温。为了避免寒气侵体,他只好一边调运真气,一边疾行。这不是个长久的法子,也会损耗他的身体。但萧坚取舍后,还是选择了大局。
他抑制住颤抖,努力保持声音的平稳,道:“小人在东南方向十五里外发现中冶敌营,速来回报。风雪掩映,故我方一直未发现敌情。小人埋伏于帐外,探得他们正在调动士卒,计划今夜偷袭我营。”
秦牧川和梁少崧面容皆是一肃,只有白陵神色不变道:“中冶人?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若是离得这么近,我们早该有所察觉了。”
“先前风雪正盛,掩盖住敌人行踪,因此未能发现敌情。”萧坚道。他从衣襟中掏出一角袍布,放在桌上。那帛以玄色为底,红线纳边,正是中冶将旗的样式。
主营帐内,一时间没有人说话。过了很一会儿,才听见梁少崧道:敌人……约有多少?”
“营区约二十顶帐篷,推测约有六百人,”萧坚道。
“可他们怎么走进腹地如此之深?”梁少崧自言自语,“莫非落星峡那边未能拦下他们?只怕吕将军现在已经……”
“殿下,”白陵拱手道,“现在可不是担心吕将军的时候,应先计议如何突破敌人的围攻。从涯远关启程时,我们未曾料到会遇到如此情况,为了急行军,我们没有带任何防守兵械,现在要挖沟壕也太晚了,土层太硬,根本掘不动。唯一于我方有利的条件,便是我们处于背风口,若蛮子要强行进攻,逆风而行,是一大劣势。”
“蛮子不比我们,在这种冰雪天气呆惯了,皮糙r_ou_厚,耐得住,”秦牧川说,“反而是我们补给不足,兵卒士气不佳。若两军交锋,只怕我们会落于下风。”
“萧坚,”梁少崧道,“你此去探路,是否找到去落星峡的正途?”
萧坚顿了顿,困难地说:“小的……不曾。”
梁少崧抬起一只手,“无妨,你在没有马匹的情况下,还能这么快回来,带回情报,已立了大功,本将会让裨官记上,俟回去后一并行赏。”
“多谢将军,”萧坚躬身道。
梁少崧偏头望着另一位副官。“秦都尉,关于防守之策,你可有什么高见?”
“中冶人向来擅长骑兵冲锋,但在这样的雪天他们无法发挥出一半优势。末将以为我们可以隐匿于四周,营地暂留少量士兵装出夜巡假象,以作诱饵。待敌军出现时,我方一拥而上,以长兵器攻击敌人坐骑,随后白刃相交以战,只是——”秦牧川忽然迟疑起来,“只是这种做法必会分散兵力,使军令无法正常传达。一旦包围之势被敌人击溃,我们将再无集结可能。”
“若在营地四周围以角马,严阵以待,又将如何?”梁少崧道。
“我们会成为瓮中之鳖,”白陵接过秦牧川的话,“敌军只消放几轮弓箭,我们的士兵就会死伤大半。”
梁少崧沉思了一会儿,道:“秦都尉,传令叫左右营一干百夫长来此听本将分配。白都尉,传本将指令,调取兵械营长戈,分予士卒,如有不足,以汉剑替代。”
两名副将接下指令,快步走出营帐。梁少崧这才注意到萧坚还没有走。他招招手,让萧坚到沙盘这来。
萧坚走了过去,与梁少崧并肩站立。梁少崧道:“萧坚,你能在这沙盘上指出敌营所在么?”
雪原上有枚红色棋子,标示出本营位置,萧坚的手指向下移动,在一处高地后的背风岗停下。“约莫在此处,他们翻过这座坡,就能看见我们营地的篝火。”
梁少崧捏住鼻梁骨,疲惫地坐倒在将椅上。
萧坚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梁少崧喃喃道:“这战若是败了……我们……岂不是再也走不出这雪原……”
萧坚不禁露出讶异的神色。这时,他才意识到太子实际上比自己还小了一岁。他脱口而出道:“殿下,请您将我引为近卫。”
这话出口的那一刻,萧坚清晰地从梁少崧眼里看到了怀疑。梁少崧脸上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