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这些的时候手脚放得很轻,怕吵醒了孩子们,手电筒也关了,屋外淡淡的月光照进来,洒在她身上,韩欣远看着陶源眼里的慈爱,只觉得这人看上去虽然普通,脾气似乎也不大好,但这样一看,倒有点自己奶奶佛堂里供奉的菩萨的慈悲来,真真大爱无声。
韩欣远的父母早亡,她对父母的印象也很浅了,这时候却不禁想,如果自己的母亲还在世,一定也像陶源这样,每天深夜还惦记着自己的女儿踢被子着凉,半夜起床为自己盖被子。
莫名的,韩欣远有点羡慕季晨离。
她和季晨离同为孤儿,虽然她从小衣食无忧,可她觉得,季晨离的生活比她的好一百倍,一千倍。
季晨离虽然没有父母,但她有陶源,陶源把季晨离保护得很好,给了季晨离母亲一样的疼爱照顾,所以韩欣远长到如今,寻找的一直是那个能给自己安全感的人,可季晨离已经可靠得可以给别人安全感。
只有从小获得安全感的人才有这样的资本,韩欣远没有,她从小到大一直在失去,于是她就愈发拼了命地想抓住属于自己的东西。
等陶源把孩子一一照顾妥当,退了出来,韩欣远才问,“季晨离从小也在这儿长大么?”
说起季晨离,陶源面上带了笑意,话匣子也打开了,“我和她从小一块长大的,她小时候又怂又淘气,每回惹了祸都来找我,害得我和她一起被老院长罚。”
她们来到院子里,陶源指着角落里的一个石凳,笑道:“喏,那凳子就是她趁着大人不注意用小锤子一点一点捶坏的,上面缺了一个角,就是晨晨的杰作。”
陶源是真心的为季晨离感到骄傲,季晨离小时候做的一点坏事她都记得,说给别人听,语气里都是自豪。
韩欣远凑近去看那个石凳,果然缺了一个小角,她想象季晨离小时候拿着小锤子蹲在地上,屁股一扭一扭干坏事的场景,忍不住笑了起来,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未发觉的亲昵,“晨离,原来你小时候这么坏。”
“晨晨小时候什么事没敢干过?上树爬墙恶作剧,天不怕地不怕,后来终于大了,那时我想,她能找个如意郎君,小俩口一辈子美满,我也就知足了,谁知……”陶源瞪了韩欣远一下,哼道,“谁知碰上姓明的那么个玩意儿!”
陶源记恨明烺,顺带连和明烺沾边的一道记恨起来,韩欣远只好假装没听见陶源的话,专心对着石凳的缺角看,看了半天,做了个决定,跟陶源告了辞,飞车回家开始查去非洲要做的准备。
以前不知道,现在越想越觉出季晨离的好来,韩欣远是个自私的人,但凡她觉得好的东西,不择手段也要收为己有,从前明烺是这样,现在季晨离也是这样,反正季晨离现在已经离婚了,就算明烺还惦记着人家,鹿死谁手也要各凭本事,都是一个师父带出来的徒弟,她韩欣远难道还比明烺差么?
当局者迷,一旦走出了这个局,韩欣远越发觉得自己从前真是瞎了眼,怎么会看上明烺,分明季晨离才是自己最想要的那个人。
…
明宅,书房。
明烺坐在办公桌后头,右手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她面上结了一层霜,嘴唇紧抿,眉宇间是惯常的冷淡,眼底却漆黑,浓重的墨色,她面前站着一排人,长相都很普通,放在人堆里找不出来的类型,但身体都很结实,下盘极稳,一看就是常年练武的人。
这些人随便挑出来一个单干都会是各家竞相招揽的顶级护卫,如今却个个低着头面如土色,站成一排大气都不敢出。
“跟丢了?”终于,明烺开口了,食指敲击节奏骤停,扫了几人一眼。
这些顶级护卫,因为明烺一个眼神,不约而同的脚下一软。
“大小姐,是属下办事不利,属下甘受责罚。”为首的一个咬牙站出来,顶着明烺刀剑似的眼神艰难道。
明烺没说话,只是盯着他。
书房里的空气似乎被抽干了,所有人的头都更低了一些,为首的那个脊背被汗水浸得湿透,他悄悄抬眼,只看到明烺仍旧摆在书桌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