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想你,你不来看我。”季晨离委屈巴巴地抱着陶源不撒手。
陶源拍着季晨离的后背,柔声哄道:“晨晨乖,姐姐这不是来接你回家了么?晨晨想不想回家?”
“回家?”
“对,回家,回咱们俩的家,还有好多好多的小朋友,晨晨愿不愿意?”
“嗯!”季晨离的脑子不灵光,不太领会陶源话里的意思,但她光听回家两个字,全身血液都温暖起来,她只要听到陶源说回家,就忍不住欢欣雀跃。
“好,晨晨跟我回家。”陶源鼻头发酸,摸着季晨离的脑袋道:“不管你疯了傻了,以后姐照顾你,姐姐疼晨晨。”
季晨离在陶源身边显得很活泼,她跟陶源说自己最近的小发现,比如隔壁宿舍的小胖不乖,偷吃糖果,被院长妈妈打手心,又比如自己昨天被三年级的男孩拽了小辫儿,让陶源帮自己去揍他。她的记忆变得混乱,现实和回忆杂糅在一起,交织成了她自己才懂的世界,或者只有陶源和她懂,她剩下的记忆,只有陶源和自己,似乎认识明烺之后的那些年全被莫名其妙地剔除了,一点痕迹都不剩。
季晨离挽着陶源,说说笑笑出了医院,一点留恋都没有,她们走了之后,明烺才敢从隔壁的房间里出来。
明烺走进季晨离的病房。
早已人去楼空,空气里还剩一点季晨离身上的味道,几个护士正在收拾换新的床单枕头,见明烺进来,鞠了个躬,出去了。
明烺一个人在病房里,她躺在床上,抱紧了季晨离用过的被子,明烺想,自己跟季晨离真的完了。
从前世到今生,纠缠了两辈子,大几十年的光阴,到今天为止,再不会有以后。
从此,季晨离的喜怒哀乐,季晨离在哪里认识了什么样的朋友,季晨离以后会在哪里,和她真的全无瓜葛了,明烺终于肯放手,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一个活生生不属于自己的季晨离还是一个在自己怀里死去的季晨离,两个都是烂的不能再烂的选择,明烺只能选一个还没烂到骨子里的。
“晨离,你终于摆脱我了,可你大概已经不知道了。”明烺枕着季晨离用过的枕头,笑得比哭还难看,她用枕头捂住了自己的脸。
枕头有点硌人,里头似乎有东西,明烺拿起来一看,发现枕套的缝线断了一截,她伸手进去掏,掏出来剩下的几块碎瓷,明烺拼了一下,原来那是一只碎了的碗,上面还印着阳光孤儿院的字样,大概是季晨离趁着陶源不注意悄悄藏起来的一只碗。
明烺想象了一下季晨离贼头贼脑偷拿一只碗的模样,不禁笑出声,笑着用手臂遮住眼睛,笑出一点眼泪来,如果陶源看到了,八成会骂一句“鳄鱼的眼泪”。
“晨离啊……”明烺抱着枕头叹息,“晨离啊……”后面的话再也没有说出口。
明烺想,离开了自己,季晨离大概会一天天好起来,只是自己再也不知道了。她从小磨练出来的心性,游移不定的时候有,可决定一旦做下,那就是板上钉钉,再无更改的可能。
…
季晨离出了医院就开始兴奋,上了出租车还跟个出了笼的小鸟似的,一路叫嚷聒噪,陶源笑着哄她,对出租车司机连连道歉。
出租车司机是个脸被晒得很黑的汉子,一开口嗓门震天,他看出了季晨离的精神问题,没有介意,反倒乐呵呵地笑,安慰陶源总有好的时候。
“我女儿今年八岁,就跟她一样,特闹,有时候闹得我跟她妈都受不了。”司机爽朗笑道,“可贴心起来的时候是真恨不得掏心掏肺地心疼她,你说年纪那么小,怎么能那么懂事呢?难怪都说,女儿是爸妈的贴心小棉袄。”
“谁说不是呢。”陶源也笑,季晨离从小闹腾,偏在自己跟前又装得乖巧,可不就是件贴心小棉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