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个……”丹青看得呆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你再看看。它是有来历的。”
“行草……清明子……玉水澄心条幅……”丹青皱着眉喃喃自语,忽然叫出声来:“这是《涤尘洗心录》‘书’字目录下排名第二的‘韩石相思句’!”
“韩石,字不移,自号清明子,中兴四大家之首。尤善行草,兼工七律,多fēng_liú之句……”《近世书画史》上对韩石的介绍一下子冒出来。只是《书画史》中仅有两件韩石作品名录,无任何详细介绍,直到《涤尘洗心录》出现,人们才了解了作品的大致样子。丹青抬起头,直勾勾的望着水墨:“师兄,这不是伪造么?”
水墨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兀自说道:“为了这张东西,留白和我整整琢磨了八个月。写坏了几百张纸,刻毁了几十块料。直到前天,才真正水到渠成,终于敢在师傅给的这张玉水澄心纸上动手。”
“师兄!”丹青带着颤音,祈求般的看着水墨。
“丹青你可知道,这是留白和我出师考试的题目,也是我们两个入行的亮相之作。今后能不能吃这碗饭,就看它了。”
“师兄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不是不懂,你只是不想弄懂。唉……丹青,这么长时间以来,你真的什么也看不出,想不到么?我们别无选择。你我二人,比起其他师兄弟们,已经自由得多了。师傅对你,更是格外开恩。可是,终有一日,你要明白的,我们别无选择。”
第7章
通常王梓园都尽量赶回来吃晚饭。看着日益成长的弟子们济济一堂,无论如何,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何况近来几个即将出师的弟子都有不俗的表现,更让他心情舒畅。和往常一样,今天他面容祥和,步履从容的走进饭厅,落座后才发现空了两个位子。
“水墨和丹青呢?”
留白忐忑的瞄了师傅一眼:“师兄在静室里待了一下午。丹青,丹青不知道在哪里。”
王梓园敛起嘴角的笑意。这两个弟子,一个外柔内刚,一个跳脱率x_i,ng,怎么就一点也不叫人省心呢?心下思索着,脸上却不动声色,拿起筷子:“吃饭。”
吃了饭,又指点了几个弟子一番,这才背着手踱到静室。
水墨面壁跪坐,没有点灯,窗外的月光洒进来,拉出一个沉默的影子。
王梓园点上灯:“水墨,这是为了什么?”
“今天我把丹青领到‘不厌居’去了。”
王梓园只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眼前金星乱冒,扶着额头待了好一会儿,才无奈的道:“不是说好再等两年么?是不是他发现了什么?”
“他以为留白和我有苟且之事。我不愿意他误会,也不愿意编谎话糊弄他。何况,”水墨抬头对上师傅的目光,“长痛不如短痛。以丹青的进境,再过两年,他若想不通,就真的毁了。”
王梓园叹口气,又叹一口气。这个将要继承衣钵的大弟子实在太称职了,显得他这个做师傅的未免过于心软。
“你先起来。知道丹青现下在哪里么?”
“知道。”
王梓园跟着水墨进了“如是轩”,心里有点纳闷。丹青若在这里,怎么会找不到?水墨走到高过人头的笔架山后的书架前,把底下一层的书挪开几本,示意师傅过来看。
王梓园探着身子低头一瞧,书架后与墙壁不到一尺的空隙里,蜷在里边的不是丹青是谁?这些年个子虽然不停的在长,却始终那么瘦,看样子是从底板下钻过去的。只见他身子底下垫着一堆丝帛宣纸,怀里抱着几本画册,脸上似乎泪痕未干,眼睛却是闭着的,赫然是睡着了。
王梓园拎着的一颗心放下一半来,只要人安然无恙就好办。
水墨把底板上的书又搬开几摞,拍拍丹青:“别在这里睡了,回头着凉。”
丹青睁开眼睛,看看师兄,又看看师傅,慢慢爬出来。
“丹青,你常常躲在这里吗?”似乎是个不合时宜的问题,可是此时此刻,王梓园却偏偏不知说什么好。
“也不是常常。”
“今日——”
“师傅,丹青今天不太舒服,先告退了。”
看着丹青面无表情的转身往外走,王梓园突然火冒三丈,怒喝一声:“回来!”
“请问师傅有何吩咐?”
“朱成碧!你这是甩脸色给谁看?莫说我王某人对你尽心尽力,单是这么多年将你养育成人,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丹青不敢。”嘴里说着不敢,脸上却满是一副坚贞不屈的神气。
“既入此门,生死由人。进王宅的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便是为奴为仆也只有受着。如今可以学得一技之长,博取安身立命之所,有何不可?”
“那么烦请师傅将丹青逐出师门,丹青甘愿为奴为仆。”
“你!”王梓园气得浑身打颤,指着丹青的鼻子半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