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五十五章永伤

僚人的目光是崇敬的，他们毕恭毕敬地送上一把阿拉乌尔铸造的弯刀，刀光如水，水如月光，名曰圆月弯刀。

头人们都为大夏军队的步步紧逼而寝食难安，幸好有阿瑶横插一手，僚人军队才得以喘息，他们也为阿瑶未死而感到惊讶，有的甚至发出了不满的声音，不过这些异声在姆马西西斯的解释下也烟消云散了：“从来没有人说过祭品献给山神只有死亡一途，我们能看到祭品的安然归来正是神明的旨意。我们可以闻到现在吹起的风带来的吉祥气息。也许，当年神明的允诺就要到实现的时候了。”

巴姆扎西便吩咐下人将他收藏的一把名刀送给原属于他下辖的居民阿瑶。阿瑶注视弯刀良久，才接了过来。她自从暴露在僚人的视线里，就没想过能逃脱惩罚，现在非常意外于这样的结果，只有姆马西西斯的目光让她明白，这确实是他们认真研究神明的旨意才得出的结论。阿瑶作为唯一能够自由进入夏人军队的刺客，大家对她给予非常大的期望。头人们派给她一个最危险也是最重要的任务：杀死大夏军队的灵魂人物总兵官定国将军扈智渊。

阿瑶向头人们拜了拜后转身离开大楼，姆马西西斯站在门口外面，意味深长地说道：“献祭即将结束，到时候你就回来吧。”阿瑶不禁一怔，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回过头，却发现姆马西西斯已经离开了。

此次一去，不可能再回来，没有僚人能比阿瑶更清楚夏人军队的警备何等森严，何况她的在世消息只会让夏人士兵们更加加紧防备，齐心戮力击杀刺客。不可能回来了。阿瑶自嘲一笑，阿妈、萨夏、马木尔也不知都怎么样了，现在过得好不好呢？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再见她们一面。她抬起头，想要看星星，却看到乌云低垂，不断聚集，似乎在酝酿下一场暴雨，是个摸黑刺杀大人的好时辰。

利牙有没有乖乖呆在黑森林里呢？那是不可能的。阿瑶心里的声音轻轻地说着。她掬起井水，擦了一把脸，狠狠将双手拍在自己的脸上，在想什么呢。再也不要去想了。

阿瑶向大夏军营奔去。

不出她所料，即使是将尽天明，大夏军营依旧警戒森严，灯火通明，几乎三分之二的人都在巡夜，虽然有人声，秩序却极为井然。而军营中央最为庞大的军帐则近乎透亮，人影的一举一动都清晰可辨。这等情况下，想要刺杀定国将军扈智渊难比登天。即使如此，阿瑶还是静悄悄地潜入军营的黑影里。

预见了结果，自然也不会有所改变，阿瑶还是被迫和扈智渊正面交锋，刺杀失败。扈智渊作为一名文武双全的名将，手握长刀力大沉雄，几乎将阿瑶逼入死亡境地。但是阿瑶每次都依靠着惊人的意志和信念重返生天，贴着长刀奋力追击扈智渊。

李星海闻风赶来，排开众人，叹道：“阿瑶姑娘，这又何必。”众多将士掀开军帐，长枪明晃晃地对准军帐中央。扈智渊立刻撤退，士兵们一拥而上，阿瑶险中求省，脚尖轻点枪尖，一个翻身就落在圆阵之外。扈智渊双目一亮，低声喝彩，难怪能击杀百多位将官而来去自如，果然有一手。李星海苦笑着摇头，阿瑶居然如此决绝，宁可送死也不愿放下仇恨。

士兵们训练有素，一波接一波追击阿瑶。阿瑶第一次面对众多士兵，难免手忙脚乱，只能腾挪闪移，险而又险地和刺过来的枪刃擦肩而过。时间一长，她也习惯性地收割起士兵们的生命来。扈智渊皱起眉头，低声吩咐近卫兵把东西拿过来，然后转头对李星海道：“恐怕等不了了。总督是主战派，绝不容许她活着，这个人是我们大夏军队的眼中钉心中刺啊。”

李星海也蹙眉道：“再等等。帝都的使者再有几天就会到了。”

近卫兵很快就回来了，恭敬地将一个盒子打开奉上，扈智渊从盒子里取出一件僚人战争前从未见过的东西，夏人称作火铳。他将火铳握在手里，看着阿瑶不断地结束了将士们的性命，怒气郁结，双眉一扬：“看来王子需要另觅人选了。僚人的好姑娘，并不止这一个。”

李星海抬手道：“且慢，让我说几句话。不行，就随你了。”扈智渊同意了。他当即上前扬声对阿瑶喊道：“阿瑶姑娘！你失去父亲的伤痛，我们夏人也感同身受，我们何尝不也一样，失去了许许多多的父子兄弟！你真的忍心让更多的僚人继续失去父亲、儿子、兄弟，也和你一样尝到同样的痛苦吗？”

阿瑶手里一滞，顿时被枪刃擦破了脸颊。

“在下说过，仇恨带不来任何东西，姑娘若继续一意孤行，只会失去更多！”

阿瑶冷冷地回答道：“失去的只会是我的生命。”

李星海刚要继续说话，扈智渊叹道：“她已经一心求死，说什么也没用了。她还能失去什么吗？”李星海凝重地说道：“有的，她还有非常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