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颤颤巍巍地指着叶梓,嘴巴蠕动,但什么都说不出来。没办法,气管已经被c-h-a上了导管,他没办法说话。
他身边的年轻女人疑惑地看着叶梓,然后站起来,怒道:“你是谁?谁让你随便进来的?”
叶梓站着,双手握紧。
老男人则是不断挥手,嘴巴继续动。
虽然听不到了,叶梓却看出这老家伙想要说什么。在这一刻,他的鼻子热辣辣的,双眼滚烫、潮s-hi。怕是有十多年没见了吧?本来以为两个人的关系早就断绝了,没想到还有今天,没想到还能看到他急切地盯着自己,一次又一次,无声地喊:儿子!
即使现在,叶梓依然记得他很小很小的时候,这个名叫叶城的男人,和韩瑶一起,从价格昂贵的轿车走下来,在众多小孩子之中选中了自己。一身西装的他蹲在自己面前,笑着对自己说:以后,我就是你爸爸了;
还记得在豪华的大宅里,叶城请了无数家庭教师教自己功课。从天文地理数学语文,到礼仪舞蹈乐器。他坐在软椅上,听自己背诵古诗宋词,背不好的话,会挨条子,背好了,他就会笑着摸摸自己的头,晚上一起看动物世界;
还记得叶城带着自己,参加了各式各样大型活动。在那么多友人面前,他骄傲地宣称:他是我的儿子;
当然,既然记得这些好的,自然也记得后来,他是如何无视自己的,最后,自己和母亲,又是如何孤零零地离开那个家的。
叶梓感觉自己的头愈来愈疼,实际上,快要爆炸了。
此刻的他,的确感动,但是更多的,是混乱。
他现在知道了,兔想杀的人,是他的父亲。可是这人也是兔的父亲啊……天啊……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兔是开玩笑的吧?!
他转身就要走,却听到砰的一声,然后便是女人的尖叫。
叶城竟然从床上滚了下来。
他腹部有装排泄物的袋子,有导管,现在那里已经开始渗血。
而男人只是紧紧地抓住叶梓的裤腿,嘴巴不断说着什么,眼睛发红。
不一会儿,几个护士,和一位男护工冲了进来,护工将叶城抱上病床,帮他清理伤口,清洗袋子。
年轻女人焦急地在一边喊:“老爷,没事吧?没事吧老爷?”
后来终于理解了什么,拿了一张白板,和一支笔过来,架在叶城跟前。
叶城在上面写了起来:“儿子,你来看爸了吗?我以为死之前都看不到你了,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叶梓没吭声。
叶城:“这段时间,我经常梦见你。前段时间我一直在重症监护室,好几次都叫出了你的名字呢,你不信问芳姨。你真的长大了呢,大学都毕业了吧?我有叫人找你,但你的公寓那里没有人,后来在……”
叶梓抬头,拳头握紧,打断了叶城:“为什么找我?”
叶城:“父亲找儿子,是很奇怪的事情吗?”
“……”
“我对不起你,我知道,这么多年,我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我不应该这样。这次的病,就是报应,一旦知道我已经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就会后悔我曾经做的事。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我对不起你们……”
叶城写着写着,字体变乱了,两行老泪流泻而下。
叶梓实在有些受不了了,连忙道:“你没对不起我,我本来就是你们收养的,长这么大,不愁吃不愁穿,已经够幸福了!”
被唤作芳姨的年轻女人一边擦白板,一边道:“原来你就是他的大儿子叶梓啊,早就听说你了,就是一直没见到呢。长得还真不错啊,是个翩翩公子。”
叶梓的心情却是一点都不轻松,他问了此刻他最想问的问题:“弟弟呢,他来看您了吗?”
叶城的表情瞬间变得y-in沉,芳姨也在一边摇头。
过了好一会儿,叶城才在白板上写道:“jason就是个恶魔。”
叶梓感觉自己的世界在坍塌。
实际上,从刚刚看到叶城时,就在坍塌了,只是他一直在逃避罢了。
在这一刻,他想起了曾经的某个场景。
一家人坐在圆桌旁吃晚餐,父亲问才五岁多的浅发男孩子:“城汐,你的英文名想好了吗?”
小男孩抬起头,笑得灿烂:“想好了!”
“嗯,是什么。”
“jason!”
“为什么叫这个?”
小男孩指了指叶梓的t恤,上面便是一串大大的英文字母“jason”。
……
芳姨见叶城一直没有动笔写,便接口道:“jason给老爷下毒,害他昏迷了整整两天,差点就死了呢。简直想不到这孩子这么恶毒啊。老爷对他彻底失望了,本来想将他送进少管所,但念在父子一场,就只是把他赶了出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