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陪在他身边的,从来都不是她,从很久很久以前她就知道,所以从没有想望过,从来没有。
她不曾有过那样的奢望,所以她这一生,能这样跟在他的身后,于愿足矣。
转过头,隐隐看见那条被丢弃的帕子上的一抹红,她心中一痛,终究是下定了决定——
“王爷!”
叶微空顿住脚步,“何事。”声音清淡,冷淬如冰。
明月上前几步,猛然间跪下,“王爷,明月有事禀报。”
叶微空回过身来,“说。”
明月低着头,“还望王爷——听了明月的禀报,不要——不要怪罪锦瑟。”
叶微空眯起眼,似乎因为听到这个名字而有几分不悦,声音却愈加冷了起来,“她若不曾犯错,我自然不会动她。”
明月心下微凉,但此时叶微空的目光如刀,已是不容她不说下去,她咬咬牙——
“王爷——一年多前,曾——查到过戒色下落!”
她话音刚落,却被叶微空抓住了双肩,他的力道太大,几乎将她的肩骨捏碎!
“你再说一遍!”他的声音如寒冰般冷冽锐利,仿佛生生割破了她的肌肤——
明月忍住疼痛和泪意,“那时——情报楼查到江湖中符合戒色年龄和名字的一个少年,用的是他的俗家名字崔瑾——虽然,对于一个孩子而言,短短数年长相的变化极大,但是据报与当年戒色的画像有五六分相似——”
“为何不报!去年之时,为何不报!”叶微空将她甩了出去,明月跌落,脚踝崴了一下,剧痛袭心,只是想起如今负责情报楼的锦瑟,终究是有些后悔此时说出此事。
叶微空又咳了起来,明月连忙从腰侧的锦囊中取出一方新的素帕——只是这次,叶微空却没有接。
那一声声的咳嗽,让这个原就峻凛锋锐的人终于是露出一丝疲倦与那浅淡地仿佛是错觉的痛苦。
明月看着叶微空苍白的唇色,抓着帕子的手有些抖,口中似是黄连的苦味蔓延。
数年之间,原跟在王爷身边,原本最为出色最为得力最为聪慧的锦瑟,被调去了情报楼,那里的工作繁重枯燥,且终年不出,若是王爷不传指令,别说是见王爷一面,就算是其他人,也见不到几个,虽是负责,形同幽禁。
锦瑟这般人品才华,怕是多半要在那种地方虚度了。
明月、晓梦、蓝烟与她一同长大,怜她寂寞,隔段时日便去瞧她——只是明月也是在数月之前才知,她居然擅自瞒下了这么重要的消息。
叶微空一直在找戒色,当初事发,戒色不过一个孩子,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在京城中消失不见,事后叶微空想来,才令人去找他——
一找数年,那个孩子却像是从不存在一般,消失了踪迹。
——而那个人,除了一件血衣,也是什么都没有留下——
似乎让这个高高在上、冷漠孤绝的男子存了一线希望,又似乎,带来的,只有更大的失望与灰暗。
她的发髻已乱,泪一滴一滴落在撑着青石路的手边。
叶微空别着手立在她面前,在没有人看到的身后,那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太过用力,指节发白。
“传令!情报楼锦瑟擅自隐瞒消息,知情不报,违背情报楼令首戒,调离京畿,遣往漠北前锋线!”
“王爷!”明月大惊,抬起头来,便想为锦瑟请求——但看到叶微空那双冰冷的眼,眼泪簌簌而下——这个结局,怕是锦瑟早已猜到吧?
上一次见她,她那样的笑,让晓梦抱着她大哭不止。
最聪明的女人,往往也是最傻的女人。
“明月,念你今日报之于我,恕你知情不报之罪,从轻发落,从今日起,你便代锦瑟掌管情报楼吧——”叶微空道,“记住——我绝不会容忍第二次。”
明月低下头来,“是。”抓着裙摆的手渐渐放开,纤细的指尖雪白,却是微微颤抖。
自小跟着叶微空,匆匆十几年过,时间太久,是不是她们都已经快要忘记,眼前这个男人,其实是那样绝情残酷的——
真不可想象,这样的明王叶微空,会将那个男子,放在心上这么久。
旁观者清,这样高高在上洁白无瑕的云端之人,原不曾将任何人放在眼中,只是那人——只是那人——
过了这么久,她们仍然清楚记得那个白色僧袍干净整洁,眼如流光,笑若微岚的男子站在他身边的模样——
只有那时,这个清淡如流云的白云城主,会露出一丝柔和的神色,有了一些身为人的气息——
那样的表情和笑容,只有那人一人曾经拥有。
只是王爷自己,也不曾察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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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在此碰到卫兄,江湖传闻卫兄已然三年不曾出谷,却不想也来了这虚妄镇。”一个面容微黑的中年壮汉带着笑容道。
那卫姓男子看样子已经四五十岁,头发花白,面容愁苦,一袭青衫洗得发白,唯有指上一枚硕大的宝石戒指看上去格外华贵,“戚兄弟说笑了,卫某也是无奈,若不是小犬太不成器,也不必带着祖上的传家之物来这虚妄镇了。”
两人说着,一同走进镇上唯一的一间客栈。
《金刚经》有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佛家语,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这虚妄镇,却是存在的。在锦国,佛为尊,以佛语佛偈为名的地方并不少,只是这座虚妄镇,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