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人且看家父,至始至终,都不曾向世人透露半分名讳却名动京城,一心求名反而不得,蝇营狗苟,还不如低调行事,程大人不妨像晚生说的那样,再且看结果如何。”严成锦倒不怕他事后揭发老爹。
全说中了!
程敏政唏嘘不已,一拍大腿道:“贤侄说的对,本官就是名利心太重了啊!”
这狐斋本来是给老爹的。
但在宁夏戍边还敢著书,岂不是摆明了不务正业,弘治皇帝肯定不答应,反正写了,总不能浪费这份稿子,于是严成锦动了重新练一个小号的心思。
如果是程敏政的话,应该能把这个号练起来的吧。
在送程敏政回府的路上,严成锦教了程敏政许多,比如若是成名,如何像自家老爹一样,克制住暴露自己的念头,如何与书商接头,不叫别人发现。
程敏政眼中连连露出笑意,想来是获益良多。
回到程府,严成锦和程敏政相扶进门,如高山流水遇知音般,相谈甚欢。
程子堂心中诧异,父亲不是对严府的人深恶痛绝吗?
程敏政看到自己不成器的儿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成锦啊,如今才知道,我儿遇上你,他该输啊!”
“哪里哪里,程公千万别这么说,险胜……险胜!”严成锦道。
程之堂拱手作揖:“感谢严兄不计嫌隙,送家父回来,不如今晚留下吃一顿斋饭以聊表心意?”
“好啊!”严成锦心头一喜,坐下便道:“吃些什么?”
程子堂道:“只是一些素斋。”
“学生还有事,先行告辞。”严成锦道。
程敏正:“…………”
程子堂:“…………”
没多过去多少日,严成锦便收到了程敏政悄悄派人送来的书稿。
想必是心急如焚,如此速度,真是把严成锦吓到了,比当初老爹还快许多。
为了名声,老程这是拼了老命啊。
严成锦把王不岁叫来,和王不岁合作过后,京城里的书商只有王不岁能让他放心了。
王不岁欢喜得很,自从迎客松去了边陲,书坊这边,许久没有动静了呀!
他眼中精彩连连,此书大胆新奇,与严老爷之前写过的都不同:“好书啊!只是……这落款怎么是…………严老爷改名了?”
严成锦凑到他耳边,没说几句话,王不岁却脸色变得惨白,忽然觉得手中的纸稿有些烫手,前阵子忽然出来个诗文并盛派谁人不知,卖不好,那位岂不是要剁了他?
严成锦道:“无需担心,他与我爹的文斗,不伤及无辜,只管上门取稿便是,接头暗号,便是方才我告诉你的。”
王不岁走后,又过去几日,京城掀起一阵巨大的轰动,就好像回到了迎客松刚发梦楼的热潮一样!
自从严恪松去了边陲的时间里,京师的文坛,如同群龙无首。
一时间百花怒放,万家争鸣,各种流派纷纷崛起,但唯有一本名叫狐斋的书,一骑绝尘,大放异彩!
只因此书最适合说书先生讲解。
一时间,茶楼酒楼,各种能说书的地方,都是人头攒动。
就连路边的算命先生,也再兼一职,说书算命看风水,张口就来全都会。
如此大作,本以为是迎客松先生的新作,可让大家感到震惊的是,这狐斋的落款竟然叫,留暖道人?!
呼声最高的就是新派了。
于是,继迎客松之后,留暖道人又被新派奉为一方泰斗,纷纷追崇。
严成锦翻看这本狐斋,这书加入了许多新意,大胆新奇,文笔功力深厚,在细节之处见恢弘,与老爹写的相比,反倒是另一种风格。
程府,
最关心狐斋反响的,恐怕就是程敏政了。
自从书稿交出去之后,程敏政是坐立不安啊,在正堂坐也不是,走也不是,若不是有严成锦的一番话压着,他早就跑到街上去亲自打听了。
程子堂见父亲面色焦虑,便问:“父亲可是身体有恙?”
程敏政怒了:“只考取了秋闱第二的人,有何颜面在这里晃来晃去,若是真关心爹的身子,就去读书,爹就是被你气的!”
“…………”程子堂无语。
程敏政最信任的管家回来了,他上前两步,心神不宁道:“如何?”
管家支吾起来,前些日子出了个迎客松,如今又来了个留暖道人,名动京城,老爷一心求名不得,可不要被气病了。
他愁着脸:“老爷听了千万别往心里去。”
“等等!”程敏政连去抓了两个核桃,觉得心中踏实了一些才道:“你说!”
程家管家道:“狐斋在京城卖得甚好,如今京城的读书人都不谈论迎客松了,全都在谈留暖道人,新派在一旁连忙安慰,又是递核桃,又是递茶水。
十几日过去。
严成锦估摸着,老爹应该快到京城了。
此次,弘治皇帝一同召回的,不止是王越,还有老爹。
贺兰山一役,鞑靼人无力再起事端,不足为惧,边陲暂时还是安定的,否则他也不敢召守将回来。
只是史书记载,李广一事暴露后,王越就在回京的路上被自己吓死了,不知能不能活着回来。
如果没活着正好,三边总制的位置就空出来了。
暖阁里,弘治皇帝听着刑部的禀报,李广一事牵扯许多官员,刑部总算处理妥当了。
弘治皇帝从萧敬那里接过帕子,擦去手上的墨痕:“王越和严恪松快到京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