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没见,他身边又换了一个新人。看起来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文质彬彬,带着一种温文尔雅的书卷气,但是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五官始终紧绷。
我趴在前台观察了一会儿,突然惊觉不只是气质,这个人就连外貌也和那个“祖安”有着七八分相似。
血缘关系或是单纯选择偏好?
我摇了摇头,没有再探究下去。无论怎么样,这些都和我没有关系。
我不想与之有任何交集。
任何,一丝一毫,必要或是不必要的,我都拒绝。
大约是我的神情实在是太过排斥,被领班几次眼神警告,调整未果后被赶去了后厨洗盘子。
也就安静了十来分钟,又被面色惊恐的同事从后厨拉了出来。
我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一片狼藉,好几张木桌和沙发椅都被掀翻在地,地毯上到处是破碎的玻璃和陶瓷片,汤汤水水撒了一地。
不巧,今天店里除了我和领班,就只有一些刚刚毕业的小姑娘。领班脸上已经挂了彩,油光水滑的小皮鞋也被踩了好几脚,看起来狼狈极了。
此时正被几个人围着处理伤口,我一见就他乐了,上手戳他的痛处,“怎么搞得啊?”
他翻了个白眼,也没心思说别的,指着大厅中央扭打成一团的两个人,“赶紧的,别废话。”
“得嘞。”
我并不是擅长玩弄言语的那种人,我擅长另外一种事。
在我给了他们一人一个拳头后,他们终于可以冷静的交流了。
“是一点小误会。”顾平是最先稳定下来的人,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甚至有一点腼腆的歉意。
我别过头,以防止在大庭广众下笑出声。
有人比我更不买账,那个酷似祖安的男人嗤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因为武力上的差异,他显然要比顾平狼狈许多,原本整洁的西装此刻不比后厨擦桌子的抹布好上多少,一只眼睛高高肿起,嘴角乌青。
但他眼中始终燃烧着高涨的怒火,这让他在二者交锋时的气势丝毫不落于下风。
“你会付出代价的。”他重复道,“你一定会付出代价,我保证。我会让你后悔做了那种事情的。”
是仇恨,深埋在血液深处的记忆被唤醒,崭新如昨日。
我小时候最喜欢那种老套的英雄电影,强大的主角从天而降拯救世界之类的故事。
我渴望成为那样的人,伸张正义,光明勇敢。
然而最后,最后我还是成为了沉默的大多数。
无论如何遗憾、痛恨自己,我还是没能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那种我一直希望出现在我生活中,却从没出现的人。
我痛恨暴力。
但我学会使用暴力,要比学会说话更早。
我憎恨我的父亲。
但我像他的部分,远胜于我可怜的母亲。
我的心情一下子变得非常糟糕。
不仅是因为那个令人厌恶加害者就在我面前,更因为此时那个愤怒着的受害人的亲属,尽管他本身并不知晓,但那言语拷问着我。
拷问着我为什么不伸手。
为什么?
我不知道。
明明当时已经做好的决定,此时回头看去处处都是漏洞,我当时在干什么?就像一个被牵着鼻子走的蠢货一样,被困在他人的逻辑和视角之中。
我离开了前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