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东青似是有些困恼地叹了口气, 道:“既然c-h-a翅难逃, 那么在被抓之前,能不能让我看一眼傅大人?”他踮起脚朝靳云龙身后那辆马车张望。
靳云龙冷哼一声, “死到临头还惦记着自己的相好,放心吧, 本府迟早会让你们在阎王殿重逢的!”他抬起手, 弓箭手们纷纷拉开弓弦,执刀的官兵衙役们也随时准备着冲上前厮杀。
这只手却迟迟未曾落下。
靳云龙眼角的余光瞥见一点银光, 在他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时,那一点银光已化作一柄锋利的匕首,锋刃瞬息贴上了自己的脖子。
他眼瞳震颤,瞬息又凝滞,沉沉地黯淡下来,他哑声道:“居然是你?”
出手之人,正是先前不久还与他交谈的,他的心腹。
而此刻他的刀,正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那人先前假装出来的惊慌模样早已荡然无存,睒着一双冷淡的眼眸,看了靳云龙一眼又飞快地移开,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海东青身上,略微躬身,恭敬地道:“寨主,傅大人就在属下身后的这辆马车里。”
海东青温声道:“这些年你潜伏州府衙门,辛苦了。”
那人道:“为寨主效力,不敢言苦。”
靳云龙发出一声冷笑。
鸽虎嚣张地晃了晃手里的九环金背大砍刀,大声嚷嚷道:“怎么的,不是专程来堵咱们的么?怎么不敢动手了?切,跟你土匪爷爷耍流氓,也不看看谁是你们祖师爷?!”
“鸽虎,你看住他们。”海东青道,话音未落,已大步朝那辆马车走去,状似平静,负在身后的手却不住地微微颤抖。
这一幕落入靳云龙眼中,他心底忍不住绽开无声的冷笑。
海东青三步并作两步窜上马车,因知府大人在他手里,竟无一人敢阻拦,见他上前,还潮水一般朝后退去,他手轻轻地颤抖着,掀起马车的帘子,小心翼翼地朝里唤了一声,“云书?”
光线昏暗,瞧不清傅云书的脸,只能看见他一动不动地躺着,沉默而无言。
海东青来到他身边,只见眼前此人满面血污,原先清秀温润的眉眼都如残破的红枫,风华不再,徒留满地疮痍。他一时哽咽,颤抖的手触向他的脸,“云书……”
似是心有所感,傅云书的眼睫微动,竟在此时,缓缓睁开了眼眸。
海东青的手却蓦地僵住,“云……书?”
随着最后一字脱口,一柄短刀已经在瞬息之间没入了他的胸膛。
原本躺着一动不动看似气息奄奄的“傅云书”一跃而起,抹了把自己脸上的血污,兴奋地冲外头喊道:“大人,得手了!”
围捕海东青一事虽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但刀剑无眼,难免有误伤的时候,多少有些危险,况且以身厮杀,又太过粗鲁,不适合自己这样的斯文人,还是让靳云龙这种糙汉去拼命的好。
晋阳侯这样自我安慰着,带着傅云书回到九合县衙门。
他与靳云龙定下的计划是,让靳云龙带着假傅云书去引海东青出来,自己则守在九合看守真傅云书,等他那头将海东青摆平,自己再带着傅云书出发,将两人一起押送去江北州府。
这是只有他们二人才知晓全盘的计划,听起来实在是天衣无缝。
晋阳侯觉得自己没什么可担心的,随意让人找个地先安置了傅云书,自己则在后花园里支架躺椅,把身子懒洋洋一伸,睡起懒觉来。
兴许是日落时分天气凉,他瑟缩着做了一个噩梦,梦里回到了许多许多年前,自己还是流落街头的一个野孩子时,被住同一条街的孩子王肆意欺凌,大冬天的把他的脑袋按进冰水里,他拼命挣扎,瘦弱的四肢却扑腾不出什么力气,只能任由冰水倒灌进口鼻,细碎的冰渣如刀一般切割着自己的气管。
这段沉积在记忆深处的梦魇历久弥新,挣扎从泥沙底下翻涌出来作祟,几乎只是看了一眼,他便惊慌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
他竭力挪开自己压在心口的左手,躺在睡椅上平复了一会儿,才恍然察觉已经入夜了。
四周静悄悄的,好似也并没有人。
晋阳侯一边从躺椅上爬起,一边嘀咕道:“靳云龙是怎么搞的,不是说万无一失的么?怎么到了现在还没派个人来给我回信?”
“他回不来了。”
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忽然响起。
晋阳侯浑身一悚,惊恐地问:“谁?是谁在说话?”
那个声音幽幽地道:“陆添。”
“你是谁?!”晋阳侯色厉内荏地喝道:“竟敢直呼本侯名讳?”
“名讳?呵呵呵……”那个声音轻轻地低笑了几声,音色几可称为动听,落入晋阳侯耳中,却只觉毛骨悚然,那个声音又道:“陆添这个名字,真的属于你吗?”
“你是……”因震惊与不敢置信,晋阳侯一张俊美倜傥的脸都微微扭曲,“你是傅云书?”在这世间,除了少数几个自己人以外,知道他并非真正的陆锋之子陆添的人,就只有傅云书一个。“可是……不,这不可能!”晋阳侯喃喃摇头道:“傅云书怎么还能爬得起来?”
“拜你们所赐,他现在连眼睛都睁不开。”那个声音骤然y-in冷,“敢伤我的人,自然要为自己的愚蠢行径付出代价。”
话音落下,那人也从黑暗中缓缓现身,他只着一袭青衫,并未作任何遮掩,目光深幽如千丈寒潭,冷漠地望着惊诧到合不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