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算不如天算,陆锋虽未声张,却有心腹告密,将此事捅到了唐戟面前。唐戟大骇,采生门一事万一暴露,自己便是万劫不复,于是设下毒计,伪造书信,污蔑陆锋私/通安王,安了个谋逆同党的罪名,断送了陆家五十九条x_i,ng命。
其实如果放在平日,皇帝未必会如此草率地结果一个正三品官员及其全家老小,但安王谋逆案牵涉甚广,当时下的旨意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多少封疆大吏朝中大员为此丢了x_i,ng命,更别说陆添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卿,失去了太子的支持,也不过是砧板伤一条任人宰割的鲫鱼。陆锋无数次苦苦乞求面见太子,到底没换来他一个回眸。
到最后,即便来了,也太迟了。
从回忆中惊醒时,陆添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河中央,而此时,水面已经没过了了胸口。
只要再往前走几步,一切苦难也都结束,他便可以再去见父亲,可以和家人团聚了。
他在湍急的水流中呆愣地站了很久,河水虽凉,他的额前却冒出了汗。
终于,他冷静下来,重新一步一步走回了岸边。
他坐在河边一块石头上思考了很久,下了一个决定。
他要去江北。
一切事端从何而起,便回哪里了结。
寇落苼道:“我到江北之后,因机缘巧合,结识了我的义父,也就是群鹰寨前任寨主,义父去后,我接手群鹰寨,成了海东青,再后面的事,你也大概都晓得了。”
“可是……”傅云书迷惑地问:“你为什么要……要故意接近我?”他仍清晰地记得与他在金雕山下重逢那一次,虽然他当初并未认出他,但每每回忆,心中还是无限欢喜,此刻忍不住就有些脸红,道:“总不会是你在路上看了我一眼,立刻就认出了我吧?”
“这倒不是。”寇落苼说着,想了想还是把接下去那句“那个时候就算我认出了你是小时候那个黏人虫也不会理你的”给咽了回去,道:“因为我需要一个混入九合县衙的理由。”
傅云书问:“你又为什么一定要混进九合县衙?”
寇落苼道:“因为我认出了九合县衙中的一个人。”顿了顿,他道:“赵辞疾,他就是当年护送我出京的那个我父亲的亲信,也是两位大理寺少卿其中之一,名唤薛正。除此之外,我父亲还将那几年中搜集到关于唐戟和采生门的罪证,交到了他手里。”
虽然今日听到的令人震撼的消息已经足够多,听到这句话时傅云书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赵辞疾?他竟然曾经是陆伯父的手下?”
“不仅如此,”寇落苼冷笑一声,“还记得那个出卖我父亲的叛徒么?这个人你也认识,他就是江北知府大人,靳云龙。”
虽然出乎意料,但这回傅云书竟未觉太过惊讶,嘴角亦泛起冷笑,道:“他还真是一直让人这么恶心。”
“为了攀上唐戟这根高枝儿,他也算是无所不用其极了,可惜背主之人谁敢重用?官位不升反降,从大理寺少卿变成知府,被一脚踹到江北来看守采生门,也算是一点报应。”寇落苼面无表情地道:“可是啊,这么一点点报应,怎能解我心头之恨?”
独自背负着这样的血海深仇,一路漂泊至江北土匪窝,他究竟吃了多少的苦头?傅云书甚至不敢细思,心头便是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他忍不住紧紧地抱住寇落苼,浑身微微地发抖,反倒是寇落苼温柔地抚了抚他的后背,道:“都过去了。”
“那……”傅云书埋首在寇落苼胸膛,有些迟疑地问:“那个晋阳侯是怎么回事?我记得新皇登基时,为陆伯父洗清了冤屈,以国礼厚葬,还说寻来了陆锋大人侥幸存活的独子陆添,封为晋阳侯……”
“谁知道,”寇落苼冷冷地道:“兴许他心中有愧,想借此机会弥补一二,让自己良心好过一点而已。”
傅云书没有再继续谈论皇帝,只温声道:“那我们接下去该怎么办?”
寇落苼道:“此番靳云龙他们对你出手,实则是为了对付你身后的傅叔叔,他与唐戟政见相悖,不睦已久。如今皇帝羽翼渐丰,为保江山稳固,必然不能容忍朝中有唐戟这样大权独揽之人,迟早有对太师一党动手的时候。而傅叔叔,正是皇帝最大的助力,枪打出头鸟,唐戟为保手中权力,自然要先拿傅叔叔开刀。但我相信傅叔叔足智多谋,不会没有准备,浥尘,你写书信一封,命人飞鸽传书至京城,送到傅叔叔手上,我要先与他取得联系。”
傅云书毫不犹疑地点头,“好。”
“再者,我要把当年父亲留下的所有证据,连同赵辞疾这个人一起送到京城,送到皇帝面前,在天下人面前,揭开唐戟的面具,露出他的丑恶嘴脸……”寇落苼话音未落,门外忽然有人急促地敲门,寇落苼不耐地道:“什么事?”
门外那人急切地道:“不好啦寨主!您吩咐我们看住的那个人……那个人他不见了!”
寇落苼“腾”地站起身,“什么?!”
傅云书迷惑地问:“寇兄,你命人看守的是谁?”
寇落苼愕然跌坐回床上,喃喃地道:“是……是赵辞疾。”说罢,他眼神骤然凌厉,狠狠一拳砸在铺了虎皮的床板上,“这个贪生怕死的狗贼,又逃了!”
第117章 江湖之遥(二)
赵辞疾此人, 软硬不吃, 无论寇落苼怎样威逼利诱、好话说尽,他眼皮子也不眨一下, 只坚持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