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打完半个多小时,龚秘书和厂里的会计匆匆赶来了。
三人哭成一团,怎么也不敢相信昨天仍一块儿工作的老板,一夜之间就这么没了。
薛凌淡声:“昨晚发生什么事,你们心里都有谱。郑叔是被气着了,心脏受不住,后来引发心肌梗塞死的。天刚刚亮送医院,可惜仍是抢救不过来。”
龚秘书一听,更是伤心欲绝。
“老郑……怎么会这样啊?!怎么会这样?!”
薛凌轻轻叹气,道:“现在人没了,追究谁的责任也都是无济于事。什么都不要说了,账目我不会查。我能跟郑叔合作这么多年,从来没主动查过一分钱账,那是因为我相信他。他人格高尚,为人正直,所以我们能成为忘年交。接下来的订单不管多少,仍五五分钟。另外,郑叔临终前叮嘱我,希望我帮他处理他的遗产。你们趁这段时间将厂里的账户都清算好,交给我。”
龚秘书颤声:“薛老板,厂子真的不要做下去了?!现在的盈利空间仍非常大,如果不要了,多可惜啊!厂子不走了,我们大伙儿就得失业了啊!”
薛凌摇摇头,低声:“这是郑叔临终前的话。他的遗言,我自然是要遵守的。大家也不要怪郑叔,你们都是有能力的人,即便没了这家厂子,你们仍能找另外的厂子继续干活。”
龚秘书擦着泪水,哽咽:“不行啊!我们都在这边干了多少年了!薛老板,你再考虑考虑吧!”
会计也在一旁帮忙劝着。
不过,薛凌却是打定了主意,淡声:“好了,大家不要劝了。第一,这是郑叔的遗言。我向来尊敬他,不会不听从他的话。第二,我手头上的生意很多,根本分身乏术,管不了毛衣厂。再者,厂子的机器已经偏落伍了,这些年附近地区多了很多新型的毛衣厂,效益比咱们好。咱们厂就算现在不停,在不远的将来也是拼不过人家的。只是早一点点而已,大家现在都有心理准备。将手头上的订单干完,厂子就全面停工。有想要来承接机器的,随时欢迎来谈。”
龚秘书又急又无奈,问:“不能再考虑考虑吗?”
“不必了。”薛凌摇头:“我接下来要帮忙清算郑叔的遗产。你和会计将厂里的账目都清算一下,订单的数目和盈利也都先算一算。我可以先垫一垫,将他的遗产仔细分配下去。”
龚秘书见无缝可钻,又伤心又后悔,带着会计离开了。
他临走前往正在布置的灵堂张望一眼,见郑大同失魂落魄坐在角落里,脸上都是泪痕,忍不住长长叹气,摇头离开了。
如果不是这个不孝儿子,老郑也不会那么快离开。
郑大同偷偷抽了薛老板的盈利份额,第一次被老郑发现了,很快补上。
后来薛老板警告了他,让他不许再让郑大同钻空子。
可是郑大同见他这边没空隙可钻,就趁着会计不注意,自己三番两次去改动账本。
他发现了,但他不敢讲,只能假装不知道。
如果他偷偷提醒老郑,也许郑大同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得逞。数目累积大了,次数多了,被老郑自己发现了——然后一发不可收拾,把自己给活活气死了。
他也有错!他错了啊!
龚秘书擦着泪水,哽咽低喃:“对不住……对不住……”
昨晚老郑打电话找他们对峙,他也没好好劝一劝他,让他气得不行,最终气没了。
会计也是知道昨晚的事,但他不敢乱说话。毕竟薛老板说得对,有些事追究起来,只会更严重更加不可收拾。
老郑的心脏不好,又动过两次手术,郑大同做出那样恶心龌蹉的事,将自己老父亲气到这样。如果他还有良心,他可能会良心不安内疚一辈子。
罢了,有些话真的不用说太多。一个老郑没了,可不能再没一个小郑,这个家都快垮了,可不能再少一个晚辈。
那天中午,没人吃得下。
程天源倒了一杯水,递给薛凌,并将她带到树荫下透透气。
薛凌靠在树干上,脸色略有些苍白。
“……好像很困。”
程天源低声:“你是心情太糟,一时缓不过来。”
薛凌长长叹气,哽咽:“怎么可能缓得过来。郑叔才五十多岁,还那么年轻,一点儿征兆都没有,就这么没了。”
程天源无奈摇头:“伤心也无济于事。逝者去了,也许已经去了极乐世界,活者的人却只能继续生活。咱们得把心态摆好。媳妇,咱们已经到了开始要送老人的年龄了。”
薛凌微愣,想起头发早已银白的三伯,想着背微微弓的公公,还有去年刚动过大手术的婆婆,一时悲从心来,更是伤感。
是啊,他们已经到了“失去”的年纪。
年近中年,孩子们一天天大了,老人们也在一天天老去。年老的最终归宿只有一样,没有人能幸免,而这也是永远避不开的。
程天源低声:“心理准备还是必须有的。郑叔这事太意外,一时接受不来也是正常的。我至今仍总感觉自己在梦中一般,恍惚不可信。”
薛凌轻轻叹气,解释:“今天通知亲友,郑叔的老家亲戚们都要坐飞机赶过来,甚至还有没钱的,宁愿借钱坐飞机来给他道别。他这人一向仗义,朋友遍布天下,对待老家的族亲和亲人,更是倾囊相助过无数回。他的去世,让很多人伤透了心,觉得万分惋惜。这样的人,会让亲友怀念很久很久的。”
程天源却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