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往前倒几天。
姜明山离开石磨胡同后,雇辆马车便直接去了长源府。
关于周长贵的消息,姜秀兰从来不关注,姜明山却是从头到尾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之所以关注这个前姐夫,并非是伺机想为姜秀兰出口恶气,而是因为,嫉妒。
没错,就是嫉妒。
当年他们俩是十里八乡唯二的读书人,还是同窗。
俩人一块儿考上的秀才,姜明山觉得这是缘分,合该做一家人,这才会故意把周长贵领家里来让姜秀兰跟他认识。
后来姜秀兰真的对周长贵生了情愫,姜明山在榜单前仰着脑袋看,周长贵的名字就那么明晃晃地写着,都不用怎么找,随便瞟一眼就能瞧见,然而姜明山找了一圈,正榜副榜都看遍了,就是没有自己的。
他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落榜了!
那种分明之前什么都是两个人一起,但最后只有周长贵中了,他没中的巨大落差,让姜明山心态大崩。
他不明白周长贵都能中,为什么自己不能,为什么榜上就是不能再多他一个名字,哪怕是挂在尾巴上也好啊,那至少证明他中了,他也是个举人。
可是没有,偏偏就什么都没有!
当听到别的同窗在为周长贵欢呼雀跃恭贺道喜,他只觉得那是对自己莫大的羞辱,所有的尊严,好似在那一刻都被扒下来摁在地上踩。
后来周长贵说请吃饭他都没去,直接赤红着眼跑回家把自己关在房里一整天没出来。
再后来,周长贵得了王县令的赏识,有意把闺女许配给他,周长贵就毫不犹豫地一纸休书把姜秀兰踢出门。
那个时候,姜明山眼里看到的不是长姐被人渣给欺辱了,而是高中举人之后所得到的好处。
荣华富贵美娇娘,这是多少男人毕生的梦想?他嫉妒,发了疯的嫉妒,总幻想着高中的人是自己,被王县令赏识的人也是自己,娶了美娇娘的人在周家破败的小院外,姜明山心里五味杂陈,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
他本来该嘲笑一下周长贵的,毕竟一朝天堂,二十几年的地狱,周长贵这样的下场,是他乐意看到的,他应该觉得爽,觉得痛快。
可是仔细想想,周长贵至少还有个安身之所,他却要家没家,要妻没妻,要儿没儿,拿什么底气去嘲笑对方?
正巧这时屋里有人出来,正是一身粗布衣裳面容苍老的周长贵。
他一眼认出姜明山,惊讶过后赶紧把人请进去坐。
毕竟姜明山是姜秀兰的亲弟弟,当年那件事哪怕已经隔了二十多年,周长贵还是有些不敢面对,便低着头,客套地问姜明山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他不常出门,也没人会给他传消息,他便完全不知京城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儿。
姜明山一听周长贵不知情,哪里愿意把自己的落魄道出来,便含含糊糊地应了句,说还行。
周长贵见他几次欲言又止,就问:“姜老弟特地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姜明山问他,“你还记不记得我大姐姜秀兰?”
提起姜秀兰,周长贵老脸微微一僵。
他当然记得,那个怀着身子被他一纸休书踢出门的可怜女人。
因着他跟姜明山曾经是同窗,是好兄弟,他当年还自责了好一阵,但日子久了,也就理所当然了。
现在姜明山突然找上门来,难不成是想报当年之仇?
想着,周长贵单薄多病的身躯便是一抖。
姜明山看出他紧张,笑了笑,“我若是想找你寻仇,早些年就来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周长贵暗暗松口气,又警惕地看着他,“那你来找我干嘛?”
姜明山似笑非笑道:“我听说你没儿子才来的。”
周长贵眉头皱了一下。
没儿子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痛!
姜明山这老东西,竟然跑来戳他伤口!
“我大姐离开周家后,生了个儿子。”姜明山说:“现在那孩子已经长大成人,而且马上就要大婚了。”
“啊!”周长贵一阵激动,那是他的儿子!“他们母子这么些年,过得还好吗?”
“人家找了靠山,顿顿吃的是山珍海味,身上穿的是绫罗绸缎,那小日子过的,要多滋润有多滋润。”
“哦,原来她改嫁了啊?”周长贵面上一阵失落,低下头去。
姜明山说:“她那个也不算嫁吧,就只是找了个太监当靠山,儿子跟的她姓,名叫姜旭。”
闻言,周长贵枯败下去的希望又重新被点燃,瞪大眼睛,“居然姓姜?”
这都二十多年了,她竟然还没忘了他吗?所以才不肯让他们的儿子跟了别的男人姓。
心里顿时止不住地感动。
姜明山见他动容,趁机道:“所以啊,那是你的亲生骨肉,你合该去认回来的,他们母子俩有的是钱,往后到你跟前孝敬,还不得把顶好的都给你?”
周长贵听着就是一阵心花怒放,可想想又有些犹豫,“我,我就这么去,他能认我吗?”
“你平时去,那肯定不行,他们为了遮丑,会直接把你撵出来的。”姜明山道:“要认亲,就得趁着人多,把事儿彻底闹大,到时所有人都会知道,知道的人多了,就会有人去深挖,横竖你是旭哥儿货真价实的爹,他们越往深了挖,对你证明自己的身份就越有利。”
“那我……”
“你听我的,等到旭哥儿大婚那天再去,那天客人多,咱也不进去,就往大门前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