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妖啊,确实是有这种说法。”乔希仁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关键就是,怎么样算是恶呢?”
“好人就该受到保护,坏人就该被惩罚。套用到非人身上,也是这个道理——可真有这么简单吗?”
乔希仁翘起腿继续说道,听着像是在对九方梓彦说话,目光却是对着廖清舒的,从来都是含着笑的双眼此刻平添了几分探究与锐利,让他廖清舒不由一阵紧张,感觉自己像是又回到了大学的课堂上,正被教授抓着答辩的漏洞步步紧逼。
“什么样的妖是善,什么样的怪又算恶呢?”乔希仁再次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温和之下却又像藏着根粗大的木奉槌,不紧不慢地照着廖清舒的脑门敲。
“清舒,我问你个问题吧。”乔希仁道,“就这次的事件来说,那个化蛇的残魂,你认为他是算善还是算恶呢?”
廖清舒愣了一下,略一犹豫回答道:“我觉得……应该还是算善吧。虽然他添了很多麻烦,但是都是被人利用的,本人的出发点并不坏。”
“而且他还救了你。”乔希仁补充道,“不记得了吗?当时你掉进水里,是他把你捞起来的。”
“……我只记得他朝我肚子上打了一拳。”
乔希仁哈哈一笑:“那就是在救你。人落水的时候有时是要先打昏在救起来的,他现在附在人身上,多少还是有了些人的想法。九方,你认为呢?”
“不该打肚子。”九方梓彦一字一顿,“要敲头。”
乔希仁:“……”
廖清舒看不下去了:“没问你这个。问你怎么看化蛇。”
“……”九方梓彦沉思了一下,答道,“不好说。”
“是吧。”乔希仁接过他的话,“那么从驱魔师的角度来看就是这样。一方面,他收拾着寄居人间的灾兽,这对我们来说是好消息,因为那些都算是定时炸弹,这样看来,他就是‘善’的。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他涉嫌杀害了一个驱魔师,这是很重的罪,所以他又能算是‘恶’的。同一个妖怪,对同一个群体来说,同时产生了‘善’与‘恶’两方面的印象,就好比在天平的两端各加了一个砝码,两相比较,‘恶’的那一端下沉得更厉害些,于是锵锵锵锵,答案诞生——那个化蛇的残魂对驱魔师来说就是‘恶’,就是理应驱除的对象。”
廖清舒:“……”
“但这个结果就一定是公平的吗?”乔希仁继续道,“我们再来仔细想想。化蛇的‘善’在哪儿?在于他能把危害人间的灾兽带走。化蛇的‘恶’在哪儿?在于他杀害了我们的同胞。清舒你本来不知道他救过你,现在知道了,对他的印象是不是好了很多?”
“于我有益即为善,损我利益即为恶。”廖清舒似有所思道。
“对啦,就是这个理儿。”乔希仁道,“善与恶,本就是从自身利益出发的一种主观臆断罢了。没有绝对的善与恶,只有相对的包容与排挤。当你把自己塑造成能符合大多数人利益的形象的时候,你就是善的。当你的存在危及到了他的利益,你就是恶的。什么叫‘穷凶极恶’?我做驱魔师也有些年头了,真正的穷凶极恶压根儿没见过几只,为了迎合别人而扭曲压抑自我的伪善者倒是见过不少。可笑的是,当后者忍无可忍地撕掉外皮的时候,就变成了教科书式的‘穷凶极恶’——那你告诉我,那些妖怪,究竟是善还是恶呢?只因他们不符合人类单方面制定的标准,就要赶尽杀绝,甚至还要将他们的魂魄也榨取干净,这样的物尽其用,是否合理呢?九方,你说呢?”
乔希仁突然转向九方梓彦,九方九方却只一脸严肃,默然不语。廖清舒看他一眼,对乔希仁道:“乔老师你别问他了,他没懂。”
九方梓彦怒了:“你说谁没懂?我只是觉得这话不对味罢了!”
“是觉得这话不对味,还是觉得由身为驱魔师的我来说这话很不对味?”乔希仁笑道,“九方,我觉得你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太固执己见——总有些事,是身为人类的你是不会去想,甚至刻意无视的。”
“我知道你在暗指什么。”九方梓彦冷哼一声,“一年前的半妖穷奇,你不就想挤兑我这个吗?”
“你想多了。”乔希仁道,“虽然我确实直到现在都认为你在那次事件里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重大错误,但刚才那番话,确实只是有感而发而已。”他站起身,冲着九方梓彦伸出手:“最近部里正在改革,对妖族危险分级已经调整,新的驱魔师行为守则正要推出,对于j-i,ng魄的限用与回收也已提上了议程……所以九方啊,你要是不介意的话……”
“什么j-i,ng魄?”九方梓彦往沙发上一躺,胳膊夹住口袋,皱起鼻子凶巴巴地打断了他的话,“不知道你说什么!”
乔希仁:“……”
他转头看向廖清舒,朝着九方梓彦努了努嘴,示意求助。廖清舒支吾了一下,眼望着死捂着衣袋的九方梓彦,心里的天平晃了两下,最后还是低声道:“乔老师你说什么j-i,ng魄?我什么都没看到。”
“……”乔希仁登时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