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扇收于腰间,这冥界新主的眉间黑气聚得甚浓:“莫要等他。”
他说得轻松又认真,却暗自在试探小龙王的内心,发现已不是曾经那般……
确实已空空荡荡,连心动都无,何谈深爱入骨?
容千戟注意力全被那折扇吸了去,也在想那面镜子,挑眉笑问:“是谁?”
唐翦正面也在笑,身边那滩水即可停止滚动,立地成人,阴沉着一张吊梢眼的脸,浑身湿漉漉地,唐突插道:“往后若是有机会,小龙王你自会知道!”
容千戟被这不善的语气唬得一傻,“小龙王”这个称呼听得他略觉耳熟,刚想再说句什么,却见唐翦召来霞云一片,踏于脚下。
唐翦朝他拱手作揖,道:“唐翦暂司冥界之主,如若他日天宫有急,冥界定当鼎力相助!”
容千戟点头,唐翦看出他心中所想,轻笑道:“陛下与我为旧识。”
语毕,容千戟还未来得及道谢,只见唐翦带了那水化的精怪上了那片云,头也不回。
但唐翦这个心神……后面的那张脸明显忍着泪。
容千戟纵然心思再变得快,也不免沉下意念来质问自己,是谁在等我?是丢了什么?
御风云霞,袅袅带烟,自南天门破盾入三十三重天过人间入冥界。
在心神唐翦离去之时,容千戟略听得耳边传来一句幽幽人声——
“他是你的这根红线,是你的郎君。”
激得容千戟猛喘一口气。
他体内的龙珠被提到颔下,再缓缓滑动入胸腔,犹如一颗心脏般,剧烈跳动起来。
旬日,便是十日……如今已过八日有余,那个人,可还安好?
容千戟也不知为何,没由来就觉得唐翦所言……就是那个天界逆贼。
那个被三界众生眼瞧着判下天刑的,战神重断。
如今,团圆月下,相思树底,容千戟捧着那本被强制改过的姻缘薄,那“重断”二字红得刺目,忽觉天地一片血腥,又忽觉灵山春日的华茂飞花吹来了此处。
像春雨润如酥,将祈殿淋了个通透。
容千戟是天地之主,对外界传言他凉薄昏庸之事略有耳闻,却丝毫不放在心上。
如今天界井井有条,佛法加持,又有冥界相佐,他连续处理过几日的事务后,终是落了困倦,躺在龙床之上,迷迷糊糊间,总有些画面窜入他的脑海之中……
他看着床前那流苏红幔帐,团锦薄被,甚至那燃香的炉,都不觉得这是他一人生活的地方。
总觉得应当是有第二个人存在过的。
这天界三十三重天,唯有离恨天最高,人间四百四十病,独独相思病最苦①。
幸好他还记得,幼年阅万卷,知晓天界有个地方叫离恨天,上有一灌愁海,海内住一仙姑,专管人间风情月债……不像那月老,只道阴阳调和,举案齐眉!
当年,父皇便是坐化于离恨天之上,在离世时,恐怕是已将嗔恨心降伏,才得了个真正消失的结局。
容千戟赶着在第九日到来之前,化了龙形。
他通体玉白,纵身入云,腾于离恨天之上,紧接着去寻那灌愁海。
只身入这鲜少来过的无人之境,他见海上迷雾茫茫,暗色铺天,连一盏宫灯都无,浑身发冷。
他以龙身四处翻搅探照,都未见得那仙姑出来,只唤一声,不得回应,却听天边传来一低沉女声,如泣如怨:“陛下,两千年过,风情月债你与将军二人已偿还足够,切莫再来找我。”
容千戟一惊,与他有过纠葛的那人,果然是重断!
他怎么也记不起来,心道这仙姑居住得高,隐世多年,恐怕是对他与重断之事不屑再谈,便泡在灌愁海中半把个时辰都未出来,惹得那仙姑又哀怨道:“陛下龙体尊贵,在如此寒凉之水中待那么久做什么?”
“我忘了他。”容千戟道。
人声从兽体而出,略显怪异,容千戟龙身那兔似的眼下,拍打起的海浪倒灌,疼得他直皱眉,龙尾翻搅,都快被那股子引力吸了去,强忍道:“今日不请自来,略有打扰,可否请仙姑告与我,我们还了什么债?又偿了什么?”
见小龙王被困于其中仍固执得紧,仙姑也是见过那重断,不免心下惋惜,离恨天之上见过的是非太过于多,也早已向重断提醒过,小龙王对你有情,切莫再……
拗不过这年少的倔强之气,仙姑挥手拂去灌愁海上的浓雾。
她最终是心软了,道:“你所处之海内有一把重断不要的凶器,名为斩龙戟,曾名震一时,三界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容千戟龙身放松不少,以金丝须髯勾起海面的涟漪,听得不知为何眼眶发热,轻声问:“为何叫斩龙戟?”
仙姑一顿,继续说:“为重断复仇屠龙所用。”
容千戟也不知是怎么了,一滴泪从眼中掉下来,汇入海里。
就好像重断如今去了须弥山镇守,就消失在三界之中一般,对容千戟来说,这本应不是无色无味,无知无觉的……
容千戟颤着声问:“那么,他屠了谁?”
“屠谁?哈,这斩龙戟能屠谁?”仙姑道,话语里听不出悲喜,“这凶器一近你的身便会裂缝……只道是有了灵气,与主人感情互通。”
仙姑语毕,见容千戟隐痛的神色,略有不忍,但仍把话说了完:“如此天地神兵……”
“它为你成刃,为你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