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的话，有了厂长郑云德的推荐，接班的可能极大。能成为八零一一厂的一厂之长，算是人生之中了不起的成就。但就要舍小家顾大家，真正成为全厂的大家长，要负责一千多人的生活起居，还要为大家吃上饭而发愁。郑云德三天两头顾不上家的情况，就要在自己身上重现。

吃过晚饭，周建国按照惯例陪同周逸看书自学，儿子已经开始涉猎高中知识，碰到不懂之处就需要他帮忙解惑。

“小逸，若是有两个按钮放在你面前。一个按下的话，我们家的条件会立即变好；另一个按钮的话，则是我们家将跟隔壁邻居们一样待遇，既可能变好也可能变坏。

你会选择按下哪一个？”

有意无意之中，周建国想看看周逸是如何面对这样的难题。

“我嘛，应该会选择第二按钮。

因为结果不确定性，才让人有挑战的兴趣，多好玩啊！”

想都不想，周逸直接遵循内心给出了答案。

一夜无眠，想得越多就越发慎重。

周建国早早起床，打算外出溜达一圈呼吸下新鲜空气。

“哟，周工，怎么早就起来，这个时间段你可是稀客。”

早起锻炼的老职工率先打起了招呼。

“周工，厂里的伙食质量近期有下降的趋势，你可得帮忙反映反映。”

一位早上前去自家菜地浇水的职工在路上免不了抱怨几句。

“请让一让，嘿，周工，你今天可是早起的鸟儿有饭吃了。”

食堂做早饭的职工抬着一大袋面粉路过，热情地寒暄两句。

……

周建国身为技术科科长，又兼任团总支书记，但大家依旧喜欢称呼他为周工，这个称号从进山之日起就一直陪伴到现在。

基本上整个厂区就是一个小社会，人们工作、生活都处在这一片小天地之下，人与人之间形成了熟络信任的环境。

身边渗透着烟火气和人情味，让周建国不由感觉心里暖洋洋，十分舒服。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这是哲学经典的三连问，谁能解答出来就说明充分认识了自己。

现在，周建国就尝试回答一二。

“我是八零一一厂的一名职工，当初从沪江市支援内地来到厂里工作了15年时间并在此成家立业，对比成为一名研究员我更希望能挽救八零一一厂于危难之中，为全厂工友们寻找到光明的未来。”

在他梦里，出现最多的场景先是大学，后来变成了工厂，这两者可谓是周建国心目中的精神家园。

一个研究员的周建国可能比身系上千个家庭幸福的一厂之长周建国要过得舒服，但前者可能会永远后悔没有选择成为后者。

“既然如此，那就落子无悔，接受挑战吧！”

周建国决定继续留在山区，赌上了自己的下半生。

如果八零一一厂这艘大船注定要沉没，那么他将成为最后一个离开的人。

不久，干部年轻化的通知下发到八零一一厂这样的基层单位，而周建国也获得上级认命，一跃晋升为仅次于厂长的常务副厂长，在同龄人之中算是佼佼者之一了。

当上常务副厂长，加上厂长郑云德有意放权，结果周建国忙得早出晚归，连儿子周逸都见不着人。

原本父子之间学习的默契被打破，幸好周逸自学能力不断提高，离开了父亲的督导他依旧养成良好习惯读完了高中课程。

只不过，他想不到自己也有迎来大变革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