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劳吓得腿一软,几乎摔倒,此事不能说啊。
他再次跪下,满脸惊惧地道:“小人惶恐,小人是在担心,不知道这个病症到底是不是时疫,若是时疫,小人罪该万死!”
尚景望看他战战兢兢的模样,好像没骨头似的动不动就跪,瞥他一眼,摆摆手道:“本府来得是突兀了一些,幸得有人相告。王伯劳,本府问你,既然染病之人已多,而且有人判定是时疫,你可有上报县里?”
王伯劳一听这话,嘴角就不自觉地发疼,他又想起夏文锦。
夏文锦这个少年果然是未卜先知的活神仙,一切他都想到了,也提醒自己了。只是,也正因为他的提醒,自己去见县令汇报此事,才被斥责,还挨了几板子,屁y股都打红了,回来后才会发火,然后,才会被夏文锦狠狠揍了一顿!
揍得好啊!
若不是这一顿揍让他怕了,这几天哪会这么配合?
现在配合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
他斟酌着道:“这个,小人四天前去了县城,见过县令大人。不过,小人口说无凭,县令大人以为小人造谣,将小人打了几板子后轰了出来!”
尚景望眉头一皱,一镇之长亲自去向县令汇报有疑似疫情,竟被当成造谣给轰出来?不调查不询问?这是渎职到何等境地?
看着尚景望沉下来的脸色,王伯劳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低下头去。
倒是尚景望看他一眼:“所以你的伤,其实是县令令人打的?”
“不不不……”王伯劳心里叫苦,怎么这伤还绕不过去啊,现在已经不明显了好吗?虽然县令是叫人打了他板子,可打的是屁y股,府台大人一眼看见的伤,是在脸上。
看他吭吭哧哧的样子,尚景望有些不耐烦了,眼神一厉:“到底怎么回事?谁打的?”
说摔的已经混不过去了,王伯劳只得实话实说:“是……是判定有时疫的一个外乡大夫打的!”
“哦?”这话里面信息量大,尚景望道:“详细说来!”长期为官,而且是地方官,尚景望是很懂得怎么拿捏这些人的心思的,此时,眼神凌厉中带着能看透人心般的力量。
王伯劳在这样的眼神直视下,终于还是竹筒倒豆子,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
他也不敢居功了,把夏文锦怀疑有时疫后来见他,他刚开始不敢相信,听信了张建堂的话,后来夏文锦建议他怎么建隔离点,怎么让富户捐钱捐物,怎么去向县太爷汇报被打,又怎么回来把怒火发在夏文锦身上,最后被夏文锦一顿饱揍,都一一说了。
这些事不止丢人,有些甚至体现了他这个镇长的无能。
他也不想说啊,但是尚景望那双眼就这么盯着他,他就生恐自己说的一丁点不详实,一句话也不敢保留了。
尚景望脸色越来越沉,这个孔铁新,真是尸位素餐。不过,听到王伯劳被饱揍一顿,他竟笑了笑,颔首道:“这个夏文锦不错,人在哪里?带本府见见!”
王伯劳又想擦汗了。
他嗫嚅道:“这个,小人也不知道夏公子在哪里,七个村了,连同镇上,八个隔离点……只有他一个大夫……”至于随从汇报,宋黑子拿了张建堂的银钱,纠结人准备伏击夏文锦的事,他还是不敢讲的。
尚景望一时无声,想一想也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情形。
想一想望山镇不过一个偏乡僻壤,缺医少药,若不是这个外乡来的人机缘巧合发现,等等到一发不可收拾时,会是什么情形,这简直是不敢想像。
见府尹大人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王伯劳松了口气。现在他越发觉得夏文锦的重要性,心里念着各路神仙名字,希望他们保佑夏文锦没被宋黑子一众遇到。
王伯劳还是寻了个机会,对随从吩咐:“立刻派人张建堂给我抓起来。若是他没事,也把张建堂给我严加看管了,有任何异动立刻向我汇报!”
然而,尚景望不但眼尖,耳也极灵,明明已经走出好几步远,此时却回过头,目光有如利刃:“夏文锦怎么了?”
王伯劳想蒙混过去,可一接触到他的眼神就怂了,他脸容干瘦,眼里闪着精光,又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那种身在上位的威压,俯瞰下来的沉沉气势,让王伯劳心底发颤。想一想这件事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也是瞒不住了,而且他也担心夏文锦真的出事。
听说拿钱收买,暗谋伏击之事,尚景望的眼神变了,看着王伯劳的眼神更冷,道:“王镇长,本府之前还觉得,你虽然没什么能耐,但好歹能听进去话。在得知有疫情的时候,处置也还算得当。但现在看来,你望山镇果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善恶不分,愚昧不堪,尤其是你,更是第一糊涂虫!”
王伯劳被骂得不敢抬头,尚景望气不打一处来:“还不快派人去找?”
尚景望也是有些急,他猜到景公子去寻的那个朋友,十有八y九就是夏文锦。试想想,景公子身份高贵,他的朋友总不可能是这望山镇的乡野之人,据王伯劳所说,这夏文锦医术高明,又有能耐,小小年纪,能看出瘴气中毒掩藏下的时疫,这种人,才配成为锦公子的朋友啊。
若是夏文锦有事,锦公子定会大怒,到时不要说什么政绩了,他这个府尹,不领罪都是好事了。
再说,抛开景公子这一边不谈。夏文锦看出是时疫之症,并且在为村民奔走治病,最后,却被这些村民伏击而死,这是多么恶劣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