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反正你都不打算再回去了,何必要让她再记得你,再为你伤心?”
林深冷漠地挂断手机,“再过不久她就能明白,被抛弃的孩子始终不会有父母,不会有人记挂她,到时候她就会把你忘得干干净净。”
“我不是……”
“你不是?不是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幻想?”
“还是说,你不是压根就打算抛弃她?”
“你不是早就忘记了吗,这个你和燕燕一起照顾的女孩。不,你忘记得更多,忘了在你走后一个人c,ao持一切的母亲,忘记了痛失女儿,却还要帮你照顾母亲的燕燕的双亲。也早就忘记了这个约定,‘你们的女儿’。”
林深把手机扔给他。
“在你沉浸在梦里的时候,你究竟忘记了多少事,‘夏世离’。”他转身,对赫讽道:“走吧。”
“走?去哪?”
“去哪?”
“回山上去。”
“哎,那夏……”赫讽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深拽着走远。
而夏世离紧握着手机蹲在地上,许久,周围已经全部陷入黑暗,整个世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啪啦,轻微的响声,夏世离侧头去看,是一片落叶掉到了地上。
而在那落叶下面,有一只死去的蝉,它的身体无生命力的蜷缩着,已经无法再震翅。
这是一只雌蝉,一只在分娩后死去的雌蝉。而在它身旁,一些小小的幼虫正挣扎着向泥土中爬去,越过它们母亲的身体向泥土的最深处钻去。
它们将在那里度过数个春秋,无数个不见光日的白日,直到某一夜,一声蝉鸣终于唤醒了它们。
这些蜕变的蝉会从泥土里再次爬出,来到它们出生时只见过一次的世界,去寻找自己的爱情,一生只有一次的爱情。
如此,一代代的蝉死去,一代代的幼虫钻进泥土中。
破土而出,再去放肆自己的生命。
这是属于夏蝉的,永不过夏的爱。
夏世离起身,望着街道尽头的灯光,感受着身边几乎要蔓延而上的黑暗。
【我喜欢你。】
【今天暖暖叫我妈妈了,哈哈,有点不好意思。】
【不是我要和你吵,为什么你就不懂我呢!】
【好了,别生气了。】
那个爱笑也不记仇的女子转过身,在黑夜里,对他伸出双手。
【我从来都不会生你的气,永远都爱你……】
似乎是下雨了,咸涩的雨水沾s-hi了眼眶,滋味真不好受。夏世离迈动步伐,一步步地走向街道尽头。
失去了无法替代的重要之人,究竟该怎么做才不会痛苦?
不会痛苦,不想痛苦,还是一直维持着这份记忆……
活下去。
第二天,赫讽再次赶去山下的时候,车站早就已经没有了夏世离的身影。
他就像突然出现时那样,来得无影,去也无声。自此,赫讽和林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夏世离”。
他究竟会去哪?
赫讽问过林深这个问题,然而林深用一个十分耳熟的答案回答了他。
“我们不是神,无法强制所有的结果,也不能去勉强一个人。最终如何,看他自己的选择。”
是吗,是吧?
赫讽一下子觉得落寞起来,没有人再帮他打杂,院子里也没有了那些烦人的虫鸣。
这种突然的安静,让人无法适应。
“明年。”
林深道:“到了明年,蝉又会再叫了。”
再次破土而出的,那小小的生命。
这是与蝉的,约在夏日相见的约定。
到明年的夏天,也许山上的守林人们会收到一张来自远处的相片。
相片上,戴着眼镜的温文男子抱着一个小女孩腼腆的笑着。背面还有女孩扭扭歪歪的字体,暖暖与爸爸。
——还有在天国的妈妈。
照片上的那个男人,很是熟悉,却又有些陌生,他似乎多了些什么,却永远也失去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