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的放下帘子,喃喃道:“变暖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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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握着朱笔,桌案上是摞起来的折子,伸手揉了揉额角,胤禛疲惫的闭了闭眼。
“皇上,年妃娘娘送来的参茶。”
“放着。”胤禛说了一声,就让人退了出去,接着批折子。
看着折子,他控制不住的在想,在杭州府的时候,胤禩和他一起批折子,教训那个陈知府……
“啪”的一声合起折子,丢在桌案上,胤禛苦笑两下。
抬起眼去看桌角上折好放着的纸,胤禛手有些微颤,轻轻的托起来,摩挲着纸上的字迹,扯起一丝薄笑,胤禛淡淡的道:“老八啊,你这是在给我铺路么?你这是怪我没明白你的心思么?你这是在怨我上辈子走在你前面么?……你这是,让我也体会体会其中的苦味儿罢?”
他记得自己曾经握着胤禩的手,那时候没有力气,只能撑着最后一口气,握着那个温热的手,道……
得君如此,幸甚。
“幸甚……”胤禛喃喃的道,有些恍惚,“胤禩,我是小觑了你,你在怪我小觑了你,你才是最冷心的人,你可真是狠啊……”
允禩自绝于天,自绝于祖宗,自绝于圣上,断不敢苟活于世。
无力的笑了笑,摸着手底下的字,只觉得指尖莫名的刺痛,十指连心,就连心也莫名的刺痛起来,痛的撕心裂肺,痛的,直到麻木……
麻木才是最怕人的,胤禩啊,你是不是也痛的麻木,才能这么狠心的对待自己?
“我能怪你么?”胤禛低头,瞧着笔迹,笑着轻声耳语,那语气温柔,好像情人间的呢喃,淡淡的,浅浅的,柔柔的,仿佛虔诚的膜拜……
有水打s-hi了墨迹,胤禛用手轻轻拭开,宝贝的吹了吹,“你想让我做个食言而肥的皇帝?我还没陪你去江南走一走……”
“我以前还想着,等过些年来江南终老。”
“说来自己也觉得不实诚,也许就是这么说一说,乐呵一下,功名权利谁放的了手?我是大俗人一个,也不会例外。不过,哪天心灰意懒了,来江南散散心,山清水秀的也不错啊。”
“一诺千金……你答应了我两件事,千万别忘了。”
“听起来好像舍命陪君子?”
“怪你命不好,摊了个面善心狠的假君子。”
“舍命陪君子……”胤禛呵呵笑了笑,直笑出了眼泪,又打s-hi了墨迹,“陪君子的是我,为什么舍命的却是你,你这个假君子,好狠的心呐……”
胤禛笑罢,仔细的把纸叠好,放在桌角上,一双墨色的眸子,闪过隐约的凛冽,挑起嘴角,重新拿起朱笔,“胤禩啊,你就在这,陪我一起守住这个天下……朕会守住这个天下,守得固若金汤,守得一世清明!……你不会失望的。”
胤祥送完李卫,就换了朝服进宫复命,很快就被召进了乾清宫。
胤禛低着头批折子,见他进来,看了一眼又低头接着写,道:“免礼罢,不用跪了。”
“是。”
胤祥略微行了个礼,没跪下去。
“李卫出京去了?”
“是,刚刚走。”
“辛苦你了十三弟,这八爷党刚倒,有好些事都要你接手,你也要注意身体,量力而为,忙不过来就告诉朕。”
胤祥听他说“八爷党”,心里没来由有些不舒服,抬头看了看胤禛,一丝情绪也瞧不出来,不禁有些担心,“皇上……”
“怎么了允祥,有话就直说,什么时候变得吞吞吐吐了?”
“……没什么。臣弟只是担心皇上,国政固然繁忙,万岁还要注意龙体。”
胤禛不以为意的笑笑,“你放心,朕有分寸。”
正说着,高无庸进来说,张延玉求见。
胤禛着他觐见,张延玉进来以后看见胤祥也在,低了低头,有些为难,道:“皇上,臣斗胆请屏退左右。”
“延玉啊,你这是越来越谨慎了,朕让你宣旨把九贝子放出来,你这么小心,难不成九贝子要造反?”
“不不不!”张延玉忙跪下,道:“九贝子回话是,’不愿往‘三个字。”
胤禛在袖下握了握拳,面上平淡的道:“好啊,他回的很好。他是朕的弟弟,朕自然不愿为难他,这样很好,放他出来罢。”
“其他人呢?”胤禛淡淡的问。
张延玉又谨慎的回话。
圣旨云,阿其那在皇考之时,尔原欲与之同死,今伊身故,尔若欲往看。若欲同死,悉听尔意。
十四爷回,我向来为阿其那所愚,今伊既伏冥诛,我不愿往看。
十爷回,不愿往。
九爷回,不愿往。
“那这很好嘛。”胤禛又使劲攥了攥拳,咬着后牙,声音却很亲和,笑道:“不知道延玉为什么这般慌慌张张,还要屏退左右?”
“皇上,”张延玉瞧胤禛没有让十三爷回避的意思,只好道:“臣进宫复命的路上,看见了李大人的车驾,隐约又看见了一个人,臣眼拙,那人长得有些……”
张延玉咬了咬牙,最后道:“……有些像八爷!”
手下意识的狠狠扣了一把扶手,胤禛听见自己骨节发响的声音,心里突地一跳,那种钝钝的麻木的疼,忽然变得清晰,变得尖锐……胤禛在想,这样的疼,说明自己的心,还没有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