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凉生将人送到茶馆门口,小刘先推门下了车,秦敬正要跟上,却见沈凉生回过头,问了自己一句:“几点开场?”
“八点,”秦敬语带歉意道,“只是我得先熟熟台本儿,下回定不会爽约,真是对不住。”
“给我留个位子,我一会儿过去。”
秦敬闻言一愣,蹙眉笑道:“快得了吧,怎么看你也不像个喜欢听相声的。”
“怎么着,饭不肯跟我吃,相声也不准我看?”
“哪儿能呢,”秦敬讪笑了笑,“随便你吧。”
南市这边是三不管地带,鱼龙混杂,沈凉生很少过来,找地方吃饭时转悠了一下,也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与租界里迥然不同的热闹繁华。
快八点时回了刘家茶馆,秦敬想是在后台忙着排演,小刘也不见人影,却有个伶俐的小伙计守在门口,看到沈凉生便作揖道:“沈爷吧?里边儿请里边儿请!”
进了茶馆便见一阵喧哗扑面而来,比外头还要热闹许多。桌桌有客,不仅有站着的,更有自带马扎板凳的,生意着实不错。
茶馆小,也未设雅座,秦敬怕沈凉生受不得乌烟瘴气,给他留的桌子不靠台边,却挨着窗户。夜晚凉风习习,沈凉生一人独占一张桌子,手边是壶龙团茉莉,不是顶好的茶,但是香得很。
八点准时开场,小刘和秦敬双双走上台,都穿着长褂,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往那里一站,还未出声,台下已有人笑了出来。
开场是一出讲问路的《地理图》,秦敬先开口,一口天津土音忒地纯正,与平时那口斯文标准的国语判若两人:“听您说话的口音不是不是本地人吧?”
“我是北京人。”小刘跟了一句,京片子学得也挺地道。
“那您上这儿干嘛来了?”
“来找个人。”
“找谁呀?”
“找我哥哥。”
一句句听下去,后头便是秦敬给小刘指路,嘴皮子当真十分利索,百来个地名一口气从到报到尾,抑扬顿挫,清晰流利,博了个满堂彩。
台下掌声如雷,叫好不绝,秦敬却知道自己是紧张的。不是因为怕出漏子--这些段子他自小习起,背过太多遍,出也出不了大错--只是因为沈凉生坐在台下,他眼光扫到他,便有些没来由的紧张。
可是下一瞬,秦敬却见沈凉生笑了。
那个人独坐在窗边,一手支头,一手将茶盅举到唇边,眼睫微垂,含笑饮了一口自己为他挑的茉莉香片。
不过只是瞬间,秦敬却觉着自己鼻间也飘过一缕茉莉的幽香,一颗心突地沉静下来,再不觉得紧张,只觉得满屋子的彩声,也抵不过那人唇边一抹浅笑。
后来秦敬又独演了段单口相声,是个长段子,贯口灵活,包袱抖得漂亮,哏也抓得巧妙,台下俱是听得津津有味。
沈凉生面上未再笑出来,眼中却一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就这么听他讲下去,不鼓掌,亦不叫好,只是静静听着,慢慢饮着一壶渐凉的茶。
秦敬偶尔看他一眼,又将目光调开,与对其他观众没什么两样。只是心里总有种荒唐的错觉,错觉以为这满室的观众都是假人,仿佛商场里穿着衣服的塑料模特,只有窗边那一个人是鲜活的,而自己口中的段子,也仅是为讲给那一个人听。
有那么一刹那,秦敬竟是觉得,只要这个人愿意听,自己便愿意一直为他讲下去。
一个故事连着一个故事,每一个故事都热闹欢喜。
散场已过了十点,秦敬转日还有课,沈凉生便开车送他回家。
秦敬住得离茶馆不远,开车不过是两分钟的事儿,好像刚启动就到了,也没说什么话。
老城区胡同狭窄,汽车开不进去,只能停在胡同口,秦敬说不必再送,沈凉生却还是下了车,同他并肩走进巷子里。
这么条小巷子,并未架路灯,幽深昏黑。
到底是秋天,白天虽热,晚上风却很凉,秦敬只穿了件白衬衫,不由抱臂搓了搓胳膊。
“冷了?”
“还行,反正这就到了。”
沈凉生突地伸手将秦敬揽了过去,倒不是揽女人那种揽法,只是手搭在他肩头,单臂揽住了他的肩。
要说这动作并不算过分--秦敬读书的时候,莫说与好友勾肩搭背,天冷时都曾挤在一个被窝里睡过--此时却是下意地微挣了挣。
“躲什么?总不能让我把外套脱给你吧?”沈凉生又将他揽紧一些,低声开了句玩笑,“要是哪家小姐我倒乐意,你就算了。”
“哈,沈公子,你可真是厚此薄彼。”
秦敬一想也是,并没什么好不自在的,便也随口回了句玩笑。
秦敬住的还是父母留下的老房子,胡同靠尽头的一间独院。路不算长,只因巷子太黑,看不清脚下,故而走得格外慢。
沈凉生揽着他,手下感觉到他的体温,肩膀虽然削瘦,却也是男人的骨架,并没什么小鸟依人的味道。
只是这么个男人,却真的让沈凉生动了欲念--之前还想着起码要来往几次再入正题,如今又觉得等不了那么久了。甚至现下便想将这个人按在墙上,在这条深黑的巷子里扒下他的裤子,从后面狠狠地干他,干到他哭出声,哭着求自己放过他。
“怎么了?”秦敬觉着对方揽着自己的手突地一紧,侧头看了他一眼,昏天暗地的,自然也看不出什么。
“没事,路不平。”
“哦,那一会儿找找家里有没有电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