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诏书是假的?”话语脱口而出之后,扶苏才陡然怔住。他才发现,原来嬴政也有前世的记忆。
四目相对,两相了然。
嬴政恍然地笑,摇摇头道:“不论前世或者今生——朕心中的太子之选,只有一人。”
两世父子,六十余年相伴,君心似海,他从来没有说过如此真挚的话语来。
因为——人之将死。
看着人生生倒在自己面前,扶苏几乎怔住,不能动弹。
脑中剩下的,唯有方才那句话。
“不论前世或者今生——朕心中的太子,只有一人。”
他忽然发疯似的扔了手中长剑,对着外面喊道:“御医!传御医!”
不语,手中的剑尖却微微有些颤抖。
次年春,良辰美景天。
秦二世扶苏头一次出宫巡游。自打他登位以来,改过去的严刑峻法为恩威并施,一时间社稷安稳,物阜民丰。
而此行的目的地,不是别处,却是荒蛮的上郡之地。
只因这里于他而言,意义非凡。
蒙恬布置好了一切,迎他的车驾。车驾行至一出高崖,扶苏从车上下来,举目远眺,但见黄沙遍野,浩瀚辽阔。虽无山水秀丽,却也可称得上是江山如画。
收了目光,他慢慢回身,撩起车帘,柔声道:“父皇可愿出来看看?”
嬴政冷着一张脸,摇头,却道:“你是何人?”
扶苏神情微微一愣,却也耐心答道:“儿臣——是扶苏。”在嬴政面前,他似乎永远柔顺的只是他的长子。
嬴政颔首,若有所思。
扶苏又笑道:“外面风沙大,若不愿,便回去罢。”说着径自入了轿。
看着车队缓缓离去,蒙恬高坐于崖上,循影而望,心中百味陈杂。
纵然扶苏仓皇拿出解药,但大抵是药力太深,嬴政醒后已然大不如前。他时常会忘记过去的事情,忘记身边之人,哪怕此刻告知了,不出片刻,便再记不起来。
扶苏曾于他面前黯然轻叹,道这大抵是报应。人事本无法两全,如今他坐拥了江山,兴许便该失去些什么。
但末了,他又是笑道,既然上天已给了他,也给了二人一次重生的机会,去解开前世来不及道明的误会。那么,其余的,也不需奢求。
前世已矣,余生,好好把握便是。
思及至此,蒙恬不由轻笑。
实则如今回想,嬴政病症在前,扶苏吐血在后,又何尝不是一种预示的纠缠?
若非前世,今生皆是注定纠缠,又岂会这般身心相连,感同身受?
想来余生亦将如此。
也好。
诚如他所言,前尘已矣,余生,好好把握便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