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记起昏睡前聂三对她说的那句保重,小香一阵惊慌,心突突跳着翻身坐起颤声唤了声师父,唐婉吟坐在车外,只装作没听见。
小香更慌,伸手去推薄被,但觉手脚绵软无力,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咬牙掀开被子坐起,已经是花费了好大力气,马车忽地一颠簸,她抓不住车壁,从三尺来宽的老旧木榻上骨碌碌滚下,额头磕上马车一角放着的简陋木凳,顿时肿了个大包。
唐婉吟听见车内响动,面上微微一沉,头也不回道:“我给你服下了酥骨散,五日之内手脚无力,不得运功动武,你乖乖地躺着,不然有得吃苦头。”
小香憋了一汪泪水在眼眶里,心中早已灰了一片,不怒反笑道:“有大美人沿途照料,酥骨散怕什么,就算给我喂化骨膏,也甘之如饴不是?”嘴上倔强,心里却暗暗伤心道:师父啊师父,你为什么要赶我走?还将我丢给这凶婆娘折磨?
车外唐婉吟冷笑一声:“你这丫头这张嘴果真是能说会道,难怪能哄得沉璧事事由你,xi-ng命都悬在剑尖了,还惦记着安排好你的去处。”
小香大惊:“有人要杀师父?谁敢动我师父!”一激动,下意识地运气,顿时觉得浑身经脉如同扎进几千枚银针,痛楚异常,她疼得满头大汗,慌忙松懈四肢静心导气,这才解了那针扎之苦,从此以后几天,再没敢随意运气动武。
唐婉吟在车外一直沉默不答,小香往肩头蹭去满面汗水,便喘口气问道:“大美人,师父究竟遇上什么凶险的事了?”唐婉吟仍旧不做声,却有一声轻叹隔了布帘钻入车内。小香着急,扯开嗓子胡乱唱道:“树枝做簪叶作裳,破碗盛就百家汤,小香惦念师父恩,唐大美人薄情娘!”
唱罢车外毫无动静,小香哼了一声又唱道:“昨日还说旧时情,今早却忘昨夜恩,师父安危尚不知,美人寡情自逃难!”旧时情是指唐婉吟与聂三的过往交情,昨夜恩暗指昨夜留她吃的一顿稀粥酱菜,却是小香有意激怒唐婉吟,一字一句都咬得格外清晰响亮,唐婉吟在车外听着,既怒又气,脱口娇声斥道:“你这丫头知道些什么!若是我不带你逃出来,你自己丢了xi-ng命不说,还会连累沉璧……”
小香极力克制,却还是惊讶地颤声道:“大美人你不要骗我,师父那么厉害……”“一虎斗一狼,当然稳c—ao胜券,如果群狼围一虎,你说会是如何?”唐婉吟面罩寒霜,手也在微微发抖。
“唐姐姐,好姐姐。”小香沉默一阵,忽地软下语气,轻声央求道,“你能不能救救师父?你武功比我高,轻功又比我好,肯定不会拖累师父,你说是不是?”
唐婉吟冷冷道:“我只答应沉璧护送你去祁连山聂家等他,江南的事我不方便c-ha手……”稍一停顿,又叹了口气幽幽道:“就算我想帮他,依他的xi-ng子,也必然不肯让我出手。”
聂沉璧xi-ng情孤傲,她若是强行介入,难讨好处,不如答允他护送聂小香回祁连,既容他欠她一份情谊,又能让聂沉璧心甘情愿回西北,聂小香平安,聂沉璧便不会轻易命丧江南。
小香在车内仔细咀嚼唐婉吟的话,蓦地欢喜道:“唐姐姐,好姐姐,你是说师父一定不会有事?他必定会去祁连山找我们?”忽如一瞬间灵台通透,之前的沮丧灰心一扫而空,小香乐得在车中左右滚动,恨不得敲着竹木奉高歌一曲才开心。
马车又行一阵,约莫一炷香时辰,车外人声渐起,吆喝揽客声越来越近,似乎是到了集镇上。小香听见有人叫卖京江酥,香油的味道混了rou糜的香气钻进车里来,她的肚子顿时及时地咕咕一阵响。
“真饿。”她嘀咕了一声,勉强伸脚踢了踢车壁,陪着笑脸道:“唐姐姐,好姐姐,我饿了……能赏块烧饼吃么?”
唐婉吟没作声,马车前行片刻停在街旁一家客栈前,她跳下车去,掀了布帘淡淡道:“饿了就下车,吃些东西再走。”
进店内要了几盘素菜,两碗米饭,两人坐在堂内一角最不起眼的地方慢慢吃着,小香手脚没力气,几乎是趴在桌沿扒饭,吃了几口菜蔬只觉嘴里寡淡无味,眼珠子转了转低声道:“师父最爱吃红烧鱼,不知道现在师父吃饭了没有……”
唐婉吟放下碗筷怔怔地出了会神,招手叫来小二上了一盘红烧鱼,小香也识趣,夹了鱼头鱼尾,留了鱼身子给唐婉吟道:“鱼身子是师父爱吃的,给唐姐姐吃。”
两人重又埋头默默用饭,临走又要了些刚蒸好的馒头,切了一斤熟牛rou带着,唐婉吟付了账出来,转身进糕点铺子要了一包京江酥,往立在车旁的小香手中一塞,依旧是冷着脸道:“拿去,别说我亏待了你。”
小香心里一暖,笑嘻嘻地溜须拍马道:“唐姐姐人长得美心地又好,今后肯定能嫁个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玉树临风俊美出尘家财万贯情深意重的郎君。”话刚说完,唐婉吟面色便微微一沉,小香暗叫不好,心里道:大美人心心念念想嫁给师父,可偏偏师父不喜欢她,我这话说得可千万不要拍马屁拍到马腿上。
好在唐婉吟什么也没说,取了马鞭示意小香上车去。小香乖乖地挪到马车旁,使出吃nai的力气也爬不上去,哎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