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声惊叫传来,骑兵们纷纷回头,只见不远处山岩边,莎达丽抱头猛蹲了下去,整个身体都在瑟瑟发抖。
单超一甩剑锋,鲜血刷地洒在沙地上,划出了一道长达丈余的弧度。
随即他收剑回鞘,穿过人群走上前,站在了莎达丽面前。
“公主,”单超冷冷道。
莎达丽半晌才渐渐止住哆嗦,勉强抬起头来,控制着不去看不远处尸横遍地的惨像:“……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把他……”
单超身影逆光,那站立的姿态挺拔凛冽,犹如出鞘的利刀立在万顷黄沙之上,很久后才低沉缓慢地回答:“那个人砍伤了我的士兵。”
莎达丽一愣,只见他转身道:“收兵。护送公主回营。”
莎达丽冲动地上前两步,但没来得及说什么,骑兵们已经纷纷拨马列队,准备回去了。
黑马不耐烦地刨着蹄子等在木柱边,单超走向自己的战马,中途却脚步一顿——他好像突然瞥见了什么,调转步伐向不远处的一处岩石走去。
莎达丽眼睁睁地盯着他看,就看见他径自来到岩石前,半跪下身,石头夹缝中赫然有一丛浅白单瓣、碧绿为蕊的小花。
莎达丽简直都愣了,只见单超摘了几朵花下来,伸手在怀里摸了摸,似乎想找个东西来装。但这身细铠显然不会有地方放花儿,他的动作就停住了,一时有点迟疑。
这么刹那间的工夫,莎达丽公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念头,鬼使神差地走过去,从腰上解下了一只装香料的玻璃瓶:“……喏。”
单超凝视片刻,接过了瓶子:“谢谢。”
他打开瓶塞,毫不怜惜地把里面的昂贵香料倒了,用满是刀茧的、沾满了血的手指,小心翼翼把花塞了进去,盖好瓶塞揣进了怀里。
莎达丽公主犹豫良久,忍不住问:“这是什么花?”
“月下颜。”单超道,“只在沙漠开花,一般生长在漠北。风干后香气持久,泡茶喝了能安神。”
莎达丽微微怔住。
“我不想回京是自己的原因,跟国王殿下和你无关。”
单超站起身,莎达丽慌忙叫住他:“——哎!”
“……”
“你想把这花……难道是送给……送给心上人吗?”
这次单超沉默了很久,久到莎达丽以为自己不会再得到回答了。就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才突然听他短暂地笑了下,那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自嘲:“不,不送了。自己留着。”
第62章 y-in云
清宁宫,外书房。
“于阗国王沙漠遇袭,定远将军单超率兵将五百迎战,斩敌逾二百, 血洗马贼帮, 目前已行至边关。”
谢云逐字逐句看完,放下了千里加急线报。
书房装饰雅重富丽, 虽已是深秋季节,琉璃盆中却簇拥着大朵大朵翠玉花蕊的白牡丹。珍珠帘外玉簟冰绡、红纱锦罽, 黄金兽头中缓缓吐出价值连城的龙涎香,和着东首一道柔和沉婉的声音,在空气中缓缓飘散:“血洗二字表述不清, 本宫已罚过来使了。后来再问, 说是来袭马贼共二百一十二人,已全被诛杀,马贼首领及其亲信俱被斩首……”
“其中一人因为砍伤士兵, 被定远将军一剑剖为两半,马贼帮无一幸存。”武后顿了顿,道:“本宫确实没想到单超狄驯涑烧獍懔耍你觉得呢?”
谢云端起茶碗,低头吹去热气,眼神在白雾中朦胧不清。
半晌他喝了口茶,说:“八年足够改变一个人了。”
“唔,你说得也有道理。”武后失笑道:“贞观十七年本宫初遇当时刚被封为太子的圣上,和八年后从感业寺再度入宫的心境相比,也是天翻地覆的不同了……何况是驻守边关、沙场历练,见惯了生死的八年呢?”
“——概因血脉相连之故。”谢云淡淡道。
武后略显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谢云侧坐在案后,眼帘微微垂落,只见眼梢上挑的弧度深刻明显,而抿紧的唇角又完全看不出一丝缓和。
“你是在褒奖他么?”武后问。
谢云没有回答。
“自从封禅那年武道大会之后,这还是本宫第一次从你嘴里听见单超的好话呢——你非要叫他跟薛仁贵上青海前线那次,本宫只当你这辈子定要叫他死,还想着找个时机,好好给你师徒俩开解开解。”
武后望向谢云,目光里带着难以发觉的试探,却只见他一摇头:“不用了。”
短短三个字简直斩钉截铁,紧接着他抬手按了按自己心脏的位置:“我这里的旧伤,只要y-in天下雨便会疼,每年定期要服麻沸散。武道大会之后连续两年冬天都非常难熬,每当半夜惊醒时,我都想回到那一年的泰山武道会现场……”
“一剑刺死这个孽徒,”谢云冷冷道,“便不会有后来的那些事了。”
武后陷入了沉默。
屋内一片安静,茜红窗纱外传来鸟雀在花木间跳跃的声音,悉悉索索,倏而远去。
“……当年本宫传令漠北,令你杀了他再回京,是你心慈手软放了过去。”半晌皇后叹了口气,似乎带着责备:“现在再说这些有什么用。”
谢云嘴角冷淡地一勾。
“——不说那些了!”武后转变了话题,用指关节叩了叩桌沿,那是她思考问题时的惯用动作。果然紧接着便只听她沉声道:“圣上的头疾越发严重,近日来已经逐渐难以视物了,便有意将朝政全数托付给本宫,